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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第1页）

秦颂垂眼凝视这个药瓶，心中无限感慨，低声细语道，&ldo;我明明最讨厌药物，可是，两次你送我药，两次我因此便……&rdo;他脸上一烫，没再说下去。

听闻这意料之外的表白，不知为何，宋功勤心中温馨感动却也酸楚，分明应该欢喜，眼眶却蓦地一酸，几欲落泪，他怕秦颂察觉扫兴，赶紧强颜欢笑道：&ldo;幸好你没先遇见卖药的人。&rdo;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可秦颂配合着笑起来，想了一会儿，又低低道：&ldo;是啊，幸好我一出门就先遇见你。&rdo;

事实上，在宋功勤看来，幸运的那个人决计是自己。秦颂被当成娇贵花朵过了十多年深居简出的日子，他未曾与家人之外的人接触交往，故而第一个认识的宋功勤才会特别。想来秦宰相必定既怨且屈，只怪自己没教好儿子，被人家随随便便一颗药丸便骗走了终身。想到秦宰相，宋功勤不由又是感动又是疑惑。秦宰相出身自是重纲常伦理，怎会轻易许了儿子如此荒唐的□□？

&ldo;为了让伯父答应你我之事，你一定很是费了功夫罢？&rdo;宋功勤愧疚问道。

秦颂被问得微顿了顿，他的确有意坦诚，可这问题是怎么也答不出口的。当时他被父亲逼急，直接说出&ldo;既然你们当初冒着欺君之罪将我当女儿养大，那干脆今日便将我当女儿给嫁了&rdo;的说辞。当时秦父秦母都惊到，他们知道秦颂最大忌讳，不料竟自己说出这种话来，显然已无可挽回，最终，两人只得认命。如今宋功勤问起此事，秦颂如何能老实回答？他思索了一下，故作神气状答道：&ldo;我爹说不过我。&rdo;

宋功勤见秦颂不愿详谈，也就不再追问。他想了想秦颂说辞，由衷感叹道：&ldo;我也说不过你。在伯父和我心里，你比这世上任何道理都更重要。&rdo;

闻言秦颂挑眉斜睨，假意嗔道：&ldo;你占我便宜呢，你和我爹能是一回事吗？&rdo;

&ldo;我说错话啦。你爹和我爹，那才是一回事。&rdo;

宋功勤说得真心并非调笑，害秦颂羞红了脸却发作不得。想了一想，后者故作镇定说回正事，问道：&ldo;我醒来之后便不见椿龄他们，他们是被你留下照顾郭学明了吗？&rdo;

听那么一提，宋功勤才想起，那日秦颂昏迷后，直至今日方才醒来，他自不知后来发生之事。不过，他一贯聪慧，不消说已猜到大致情况。

&ldo;是啊，郭学明需要休养，而且我与你单独上路速度更快。&rdo;

&ldo;郭学明无碍罢？&rdo;秦颂清楚自己出手至多导致对方轻伤，但走火入魔的症状不知情况如何。

当时宋功勤心中烦乱忧极，自然无暇关心郭学明伤情，眼下为回答秦颂，不由回想得辛苦。&ldo;听秀儿说外伤不要紧，只是岔了内息，大概需要好好调理。&rdo;说到郭学明伤势，宋功勤不由回想起秦颂为救自己，使出断玉裂帛剑的画面。

&ldo;……有朝一日，我使了断玉裂帛剑，便教我不得好死。&rdo;

耳边，当日秦颂凿凿的誓言清晰响起，宋功勤的心更是一沉。

&ldo;所以，为了照料伤患，&rdo;秦颂径直说下去，问道，&ldo;你是不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寻找埋葬柯策的尸体？&rdo;

说来，原本宋功勤觉得令柯策曝尸荒野并不过分，毕竟，柯策用了霸道□□，算得上自食其果。然而，想到对方终究是苗未道前辈的弟子，他还是决定好生安葬对方。只是，柯策□□导致那片土地被乱石埋住，一时三刻上哪儿找人？宋功勤又是时间紧急，最终唯有拜托秦椿龄二人将郭学明妥善安置后再善后。是时他已上路，也不知后来秦椿龄二人事情办得怎样。

此刻秦颂忽然问及，宋功勤不解此事为何重要，问道：&ldo;柯策的尸体如何要紧？&rdo;

秦颂低头思忖，说道：&ldo;我担心晚了去寻，若柯策未死，或许会用另外的尸体顶替，再来一次假死。届时，他暗中伺机复仇，教人防不胜防。&rdo;

宋功勤不以为意，道：&ldo;柯策再狡猾也算不过你的心思细腻，我们不用怕他。&rdo;

秦颂甚是担忧，&ldo;若我不在……&rdo;他还没说完，宋功勤立即打断道，&ldo;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也定在你身边，所以，没有这种事！&rdo;他同秦颂说话向来是哄着捧着顺着，连稍稍提高声音都未曾有过，可这一句，却说得甚是强势，不容置喙。

秦颂微微失神地抬头望向宋功勤，这个话题他们回避至今，可终究是要提及。

&ldo;我爹娘怕我早夭，信了方士说辞，从小将我扮作女儿家抚养。仔细想想，这种事怎可能永远瞒住天下人？他们不怕迟早会被揭穿，是因为早已接受我根本不可能长大成人的事实。&rdo;

&ldo;我不信他们能够接受。&rdo;宋功勤一字字沉声道，&ldo;将心比心，我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接受的！&rdo;

宋功勤这一句说得无意，但听来颇有秦颂若弃父母而去便是不孝的责备之意。秦颂明白宋功勤心中不安苦闷，并不与他计较，只是，该交代的话必须交代，他让宋功勤停马，虽然也是为了能同对方好好说上一些话，但最重要的便是交代这桩事，此时，也就不理会宋功勤内心抗拒，他直言道：&ldo;若我不在，你千万要留心柯策。&rdo;

宋功勤沉着脸道：&ldo;若你不在，我又何需在乎他柯策是不是会杀死我？&rdo;

你若不在，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世上万事，何需在乎？

从来能任何人&ldo;说不过&rdo;的秦颂愣是被宋功勤这一句顶得怔住。

久久的沉默。终于，他慢慢低下头，轻声另起话题道：&ldo;你可知道柯策为何如此复仇心切？&rdo;

宋功勤不曾想过这一问题，他也不在意这个答案，眼下，他更不欲讨论这种问题。然而，秦颂不待他应声便兀自续道：&ldo;现在想来，当初柯策听说自己被官府追捕，毫不犹豫便弃宅而遁，应该不仅仅是出于害怕避祸的缘故，或许，他是想同情人且逍遥快活去，于是轻易放下身外之物。而如今，柯策是在为他的那个情人复仇。之前他的情人为了让他脱身，假冒他&lso;畏罪自杀&rso;，希望以此结束一切。可惜，柯策却辜负了对方心意，他不肯借机远走高飞，反而一心要杀死我们以祭他的情人。我觉得他太痴，是以才会为情所苦‐‐天大地大，何不自心解脱，从此寄情山水？&rdo;

宋功勤本无心听他人故事，可随着秦颂的叙述，听了原委的他不觉心中一动，尽管他永远不会认同柯策，可这一刻，依稀感到两人相通的心思，情之所至，情不自禁，他脱口道：&ldo;我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执着。柯策不仅一心复仇，他也一心求死。&rdo;

原本秦颂此番言辞有意开解宋功勤，不想，宋功勤这一句却是令他自己一败涂地。

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

先前宋功勤强颜欢笑，秦颂又何尝不是费劲苦挨？他早就已然深深后悔自责，只是不想最后的时刻教宋功勤见到自己的软弱与恐惧。先一句&ldo;何需在乎&rdo;，他强忍过去，此刻，宋功勤言者无心的一句&ldo;一心求死&rdo;，终于令他早已绷紧的情绪彻底奔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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