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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2页）

&ldo;把鞋脱了！&rdo;

我脱下了棉胶鞋。

母亲又将我那唯一的一双棉胶鞋的后帮剪掉了，使那双棉胶鞋变成了一双棉拖鞋……

第二天早晨，我趿着那双棉拖鞋走到破镜子前一照，见头发被母亲剪成了&ldo;鬼头&rdo;。我注视着镜中那瘦削的表情木然的少年的脸，心中涌起了真正的悲剧意识……

&ldo;炮轰派&rdo;们终于使中央文革也震怒了。

&ldo;中央文革&rdo;指示黑龙江省&ldo;革命委员会&rdo;：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这乃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一条语录。

一天深夜，我们全院的人都被枪炮声惊醒了。

卢婶怀抱着最小的孩子，象一只恐惧的母猴，在院子里到处乱窜，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ldo;打过来了！打过来了！……&rdo;

枪炮声一阵比一阵密。一束束火红的弹道划破夜空。

正是中苏关系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年代，全院的人都以为是苏联军队不宣而战了呢！惊慌得程度不必描绘，可又不知是逃命对，还是守着家对。

整条胡同骚乱起来。

街道主任陪着一位军人出现在院里。

街道主任对众人安抚道：&ldo;都别慌，都别怕！有什么可慌有什么可怕的？今天夜里攻打&lso;炮轰派&rso;们的老窝！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最后胜利的枪炮声！都到院外去集合，请省军区的李干事给我们讲话！……&rdo;

院里的人就走向院外，跟着胡同里的人往胡同口走。附近几条街道的人都聚集在我们胡同口的一片开阔地。静听省军区李干事宣布省军区省&ldo;革命委员会&rdo;的联合通知：一、&ldo;炮轰派&rdo;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组织。二、一切参加过&ldo;炮轰派&rdo;的人，限三日内，必须向所在单位或街道委员会主动投案自首。三、&ldo;炮轰派&rdo;的头头，全属地地道道的现行反革命要犯。揭发者有功，捉拿归案者有大功。同情者有罪，包庇窝藏者有大罪，也按现行反革命论处……

枪声炮声直响到&ldo;东方红城&rdo;出现了&ldo;新曙光&rdo;才渐渐稀落。

那天夜里有近万人攻打&ldo;哈一机&rdo;、&ldo;哈师大&rdo;等几处&ldo;炮轰派&rdo;的&ldo;据点&rdo;。他们由&ldo;捍联总&rdo;的&ldo;敢死队&rdo;、工厂里的学徒工、郊区的农民和省军区的战士组成。凡参加攻打的郊区农民，每人发十元钱，也有说发五元钱的。工厂里的学徒工提前转正。&ldo;捍联总&rdo;的&ldo;敢死队&rdo;和省军区的战士们得到什么具体的好处和犒劳，就不知内情了。那是一场真正的战斗。真枪、真炮、真子弹和真手榴弹。预先派出侦察员实地侦察。并由省&ldo;革命委员会&rdo;常委们和省军区作战处的参谋们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ldo;哈一机&rdo;在那一天夜里被攻陷了。

&ldo;哈师大&rdo;在那一天夜里被攻陷了。

所有的&ldo;炮轰派&rdo;据点在那一天夜里全被攻陷了。

守方有饮弹身亡者。

攻方也有饮弹身亡者。

攻方身亡者追认为烈士，其家属享受烈士家属待遇。

守方身亡者死有余辜，其家属为他们承担&ldo;现行反革命家属&rdo;的罪名。

有人说那天夜里双方共死了十几人。也有人说不止十几人，而是几十人。究竟死了多少人，无法确知。但双方都死了人是无疑的。

&ldo;炮轰派&rdo;那天夜里将全部装甲车和坦克都尽数发动了起来，准备全军覆灭，决一死战。后来是几个头头们决定，宣布无条件投降。

他们宣布时说：&ldo;我们有罪，让我们几个人来承担这一武斗事件的历史罪名吧！让历史的法庭只审判我们吧！……&rdo;

&ldo;炮轰派&rdo;们被命令高举双手排队投降，每人身上都至少挨了一刺刀，女性也不例外……

范正美和冯昭逢在掩护下逃离&ldo;东方红城&rdo;，赴京请罪，替广大&ldo;炮轰派&rdo;向&ldo;中央文革&rdo;垦求对广大&ldo;炮轰派&rdo;群众恕免专政……

&ldo;潘二嫂&rdo;当天被捕，投入监狱。几日后召开了全市公审大会，以&ldo;现行反革命&rdo;罪被宣判死缓。

据说她在公审大会上不卑不亢，一切罪名俱认不讳。不失以往辩论风度。宣判后，她慷慨陈词，企图替广大&ldo;炮轰派&rdo;群众进行申诉，刚说了几句话，便被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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