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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ldo;绍。&rdo;每隔一会儿，他就这样喊他一声，一直喊到暮色低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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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他们相拥著睡著了。

司马绍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登基之後他第一次睡得这样沈，也是第一次梦到他们小时候的事情，梦中他牵著弟弟的手去了很多地方，後来弟弟走不动了，他就把弟弟背在身上。司马冲用两条小胳膊环著他的脖子，软软的唇贴在他耳畔，他说：&ldo;哥哥，我最喜欢你了。&rdo;司马绍想说&ldo;我也是啊&rdo;，却怎麽都张不开口，他一急，便醒了过来。

竹轩外头，碎金般的阳光已洒满了西池，枕边却空空如也。司马绍披衣急起，只见门前竹帘晃动，进来的却是德容。

&ldo;世子呢？&rdo;

&ldo;世子昨夜觉得不适，已经先行回宫了。他说您难得睡个好觉，特意嘱咐我不要惊动了您。&rdo;

虽然德容是这麽说的，司马绍却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当下套了匹马，快马加鞭，一路赶回宫中。可所有的人都说，司马冲并没有回来。司马绍气得勃然变色，忙派人去西池将德容押回。等到德容被捆了回来，已经是午後时分。司马绍手里的马鞭子一直没有放下过，此时便拿鞭梢指了德容喝问：&ldo;世子到底去了哪里？&rdo;

德容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天上的日头：&ldo;这个时候，世子只怕已到姑孰了吧，就该到王敦府上了。&rdo;

司马绍听到这话，便似五雷轰顶一般，脑袋&ldo;嗡&rdo;地一下就炸了。

冲走了！他去了王敦那里！他和德容背著他……德容背著他做下这样的事情！

司马绍是从来不打下人的，可这时他再控制不住，他举起鞭子，照著德容的脸便狠狠抽了下去。

德容&ldo;哎哟&rdo;一声，捂住了脸孔。

司马绍看著血水从他指fèng里涌出来，只觉得自己身上也像被撕了个口子，血都快流干了，手脚冷得像要冻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像在发怒，倒像是在哭：&ldo;你怎麽敢？！这会害死他的……你害死他了！&rdo;

德容匍匐在地，一声不吭。

司马绍狠狠跺脚：&ldo;我去找他！&rdo;说著，转身就去牵马。德容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腿：&ldo;万岁！万岁！他都去了一夜，您如何追得上？&rdo;司马绍重重踢他，德容死也不肯放手：&ldo;万岁！世子一直在为您操心啊！眼下王敦屯军百万，直指建康，分明是要作乱。先王留给您的又是个破落江山。您再英明神武，没个一二年喘息之机，也难展抱负。世子这一去，为的是家国天下！&rdo;

司马绍怒极反笑，一把攥住德容的衣襟：&ldo;我做这皇帝，非得卖了弟弟吗？&rdo;

&ldo;万岁，&rdo;德容盯著他，&ldo;您明白的，要得天下，总须舍得。&rdo;

&ldo;不！&rdo;司马绍推开德容，翻身上马：&ldo;我舍不得了。&rdo;

司马绍知道他是追不上弟弟的，建康离姑孰不过一箭之遥，一夜再加半日，司马冲早就到了，只怕如德容所说，此时他已进了王府。司马绍想起弟弟苍白的脸，决然的黑眼睛，他知道司马冲会怎样立在王敦面前，双手一挥，春衫便如流云飞落。

来不及了，马跑得再快他都追不上了，他追不过时间，只差一夜，便如隔千山。可是，他要去，他要去姑孰，他要去王敦治下的城池，他要去把冲带回来。明知不可为而为是最傻的事情，君王不能这样，他懂，都明白，但此刻他不想做皇帝，他只想做一个哥哥，他只想做一个爱人。他想去告诉弟弟：他喜欢他，他会永远、永远跟他在一起。

马儿冲过一重又一重宫门，忽然有人一群人冲了过来，拦在前路，夕阳照著他们萧萧的白发，这些都是朝中重臣，是他们扶司马绍登基，对他寄托了深深信赖。马蹄扬起的尘土飞向他们的面门，他们却岿然不动。

司马绍不得不勒马。

他们无声地对峙著。忽然中庶子温峤越众而出，大步向司马绍走来。司马绍以为他要说什麽，然而温峤猛地拔出了佩剑，一刀斩向司马绍手里的马鞭，马鞭应声而断。

&ldo;万岁，&rdo;温峤拜倒在地，&ldo;请以天下苍生为念。&rdo;

&ldo;请以苍生为念。&rdo;群臣纷纷伏倒。

铁桶似的宫墙环绕下，司马绍怔怔望著这些老迈的臣子。

温峤抬起头来，斜阳的余晖里，他看到一滴泪水正从年轻的帝王眼角滚落。於是他知道，司马绍不会走了。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晚上，德容把一个包袱捧到司马绍跟前。司马绍没有动，灯花结了又落，落了又结，他只是呆呆盯著这个包袱，後来天色都转青了，灯蕊也倦了，恹恹欲灭，他才伸出手来，缓缓解开了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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