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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亲侍沐浴
再一次的离别即将到来,白天匆匆忙忙一番准备,太子殿下将于次日离开北境,返回金陵。
当日夜间,梅长苏军帐中,蒸汽氤氲,一个大浴桶摆放在正中央。萧景琰伸出手试试水温,温暖而不过烫,刚刚好。于是缓缓扶着梅长苏进入浴桶,坐了下来,见水面离人胸口过近,又怕他胸口受压,喘不过气来,忙用水瓢舀出去几瓢水,倒在旁边的木桶里。
接着他用水瓢舀起浴桶中热水,慢慢浇在梅长苏肩上,想想又觉不妥,忙把旁边的一条大布巾在热水里弄湿,搭在他肩上,再舀热水慢慢浇上去,觉得还是这样梅长苏不容易着凉。
虽然军帐里已增设了火盆,说温暖如春都不确切,简直是炎热如夏了。但长苏这身子骨,他就是不放心,生怕又有寒气冲着他。离别在即,心中虽有许多话想嘱托,此时的萧景琰却只默默无语,慢慢舀起水来一瓢一瓢淋到长苏肩上,背上……
浴桶中的梅长苏也只静静地靠坐着,任凭温热的水流从身上轻抚而下,一言不发……
浓浓的离愁别绪化作千万根细丝在帐中蜿蜒盘旋,把二人紧紧缠绕,似有千言万语要抓紧时间说,却又终于一句也说不出来。就如同长苏的青丝三千如墨,漂浮在水面上,随水波激荡沉浮不定,丝丝缕缕撩拨人心,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萧景琰渐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小水瓢被掷于水面上向桶边漂去,而他修长的手指则插入梅长苏的长发间,轻轻拨弄着,水面上荡起一片片涟漪。
火寒之毒,天下第一奇毒,就算是挫骨削皮解毒之后,也有残毒留存,这些年摧心伤肺,散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把梅长苏折磨得苦不堪言。却惟独养发,发丝根根如墨染,蜿蜒漂动间,阵阵清苦的药香萦绕在萧景琰的鼻端久久不散。
嗅着这药味,萧景琰越发心疼了,这些年小殊吃了多少药呀!怕是药比饭都吃得多!这药味似乎都已浸入骨髓了!想想儿时的他,身体强健,从不知药味为何,那时怎能想到,将来会有拿药当饭吃的一天?
“都准备好了?”梅长苏一句低语终于打破了沉寂。
“嗯,战英都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启程带卫队快马回金陵!”萧景琰闷闷地道。
梅长苏右手向后一伸,抓住他的手,略带责备地道:“你说你明日一早就要快马赶路,今晚不早点休息,非要跑到我这里照顾我沐浴做什么?今日觉得精神好多了,我自己来就好,再说还有黎纲他们,让当朝太子来伺候,苏某可不敢当!”
萧景琰的声音还是闷闷的,几分内疚几分委屈,嗫嚅着道:“就让我再照顾你一晚上吧,当年你伤得那么重,挫……拔毒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十二年中饱受病痛折腾的时候,我也不在你身边;你回金陵这两年,我在你身边了,可是只知道向你问计,还猜疑你误会你……那次让你在冰天雪地里苦等,连个火盆也不给……每次在我这个主君面前,你都强撑着不显露出来,可我现在知道了,这两年你忍受了多少病痛折磨,可我没给你喂过一次药,没给你拍过一次背,没……”
说到这里,他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梅长苏心里轻叹了一声,侧过头把脸贴在他的手上,柔声道:“好啦!你想照顾就照顾吧!其实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知道我这几天早就想沐浴了。“
萧景琰抬起另一只手擦擦眼角的泪,道:“你自幼爱洁,我岂有不知?前些日子是没办法,你身体实在太虚弱。这几日养过来一点儿了,我觉得多添置些火盆,注意保暖,还是可以的。这也是我和蔺晨两个人跟晏大夫“据理力争”了好一会儿才征得他老人家同意的!”
“噢?蔺晨也帮我争了?他怎么说?”长苏一挑眉好奇地问道。
“他说……他说,要再不让洗刷洗刷,梅宗主就要……羞愤自尽了!逼死人家宗主,老晏,你不怕整个江左盟的人找你拼命啊!”
梅长苏眉头一皱,面色转为冷厉,带点咬牙切齿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洗刷?当我是马呀?他才羞愤自尽呢!”
言罢绷不住倒先笑了起来,萧景琰也笑了起来,心想这蔺公子可真是个妙人,前些年他们朝夕相处,他定为小殊带来许多欢乐,帮他熬过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可惜,那段日子,自己却缺席了。往日不可追,以后可要好好补偿!
他用水瓢往长苏身上发间淋水,动作温柔之至,谁能想到面容坚毅,甚至带几分冷硬,做事雷厉风行,不多说一句废话,一派军人作派的太子殿下竟有这么温情细致的时刻。
梅长苏知他心意,也索性稳稳地瘫在那儿由着他“服侍”,这可是当朝监国太子啊!普天之下有几人能有这个级别,享受他的服侍?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你不是最怕蔺晨把我拐走吗?怎么这次他说让你先回金陵,他带我在后面缓行回琅琊阁调养,你倒答应得爽快?”
萧景琰略怔了怔,答道:“只要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拐走就……拐走吧!你若回了金陵,少不得有许多事务要操心面对,还是跟他去琅琊阁,山青水秀,心无杂念,专心休养的好。”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手里的动作,低下头带着几分担忧与不确定道:“再说,你养好身体会回金陵看我吧?……你不会……你不会……把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丢在金陵,丢在一堆国事中不管吧?”
梅长苏“啪!”的一声,伸出手拍在萧景琰扶在桶沿的手背上,虽然没什么手劲,但因为手上有水,声音倒十分的响亮,冷不防把太子殿下吓了一跳。
只见梅长苏扭头看着他,一对清秀好看的眉毛拧起,责怪道:“又瞎猜什么呢?我当然会回来寻你!喂!我的太子殿下!这也泡的时间不短了,该开洗了吧,殿下是打算把草民蒸熟,还是打算把自己热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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