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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三年级,我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张雅芳老师,到三里之外的南屯腰孤店小学读书。
上学每天步行,出了村子要走进茂密幽静的庄稼地里去。那是条曲折蜿蜒,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身体的小茅道儿,道两边夹着高高的苞米高粱。路并不平坦,每一步都要跨越横垅地,行走起来脚只能踩在垅台上,稍有不慎脚蹬空了,就会跌进垅沟儿里使整个身子失衡摔倒在地上。这条阴森蔽日的茅道,几乎见不到行人,大家上学必须搭伴同行。
钻出很大一片青纱帐我们才能登上家东南的小山岗,下了山南坡,大杨树带边上是一条笔直通往前屯村西头的马路。为抄近道上学,我们沿大路走到距腰孤店一里地的地方,拐向路东斜插着再穿过一片很长的庄稼地,就到达了新学校。
学校建在屯子的身后,这里三面都是茂密的庄稼。浓密的苞米高粱形成天然的高墙,从三面紧紧围住了学校,连一丝风都透不过去。只有校舍前宽阔的操场与村子隔路相望。
院里前后两幢房子有二十几间校舍,老师办公室在前栋房东头,我们三年级教室在后栋房东头。班主任是一年级时教我们的蒋玉海老师,没想到在这里会与蒋老师相遇,我与同村的小伴们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喜悦。
“嘟---,嘟---,嘟---”下课了,我不爱活动,正在操场上看范喜春,鲁香等几个女同学跳圈儿呢。突然传来了悦耳的哨子声音,回头一看是王喜民吹着叫叫走过来。
王喜民家与我同屯,应该说早就很熟悉了,他举着手中的小玩艺上前来对我摆弄着说:“这是我自己用杨树条子拧的叫叫,可好玩了,不信你吹一下试试?”
拿到手中一看,这是一截从嫩杨树枝上取下来的树皮细管儿,大约两寸长,他把用口吹的一端用小刀刮去一截外层老皮,只留下里面白白的嫩膜。我搭眼一瞅就明白这叫叫是咋做成的。接过来好奇地吹了几下,声音特别响亮清脆,不由的心生喜欢。
这件事在心里惦记着一个上午,中午回家吃饭的路上,我和同学李晓君,李长贵领着屯里的十几个孩子钻进了路边高大的杨树林,每人都折了一把嫩枝条。
随后我显摆起小聪明来,边走边动手给大伙儿示范咋制作,没一会儿大家手里都掐着一把叫叫了。等这叫叫一齐吹响,这下路上可开了锅,响声此起彼伏,我们这帮孩子嘴里含着这叫叫蹦着跳着,打闹追逐了一路。
午后上学,这响亮的叫叫声也没消停,一路响到学校。接下来校园里的操场上,教室里,甚至每一个角落就到处都是一片叫叫声了。
“鲁强!谁让你们祸害树木的?”被一大帮同学围着,我正拿着这树皮叫叫王婆卖瓜自显自夸呢,被教体育的单俊老师逮了个正着,他大声吼着扯胳膊把我拉进了办公室。
一进屋就见李长贵,李晓君等一帮小伙伴都在这里呢,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回可闯大祸了。当初根本就没意识到折几个小树枝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我傻眼了,红着脸,吓得低着头把脑袋缩进了领窝里,不知如何是好。
单老师三十多岁,小个头儿,黑红的方脸上两条浓粗的眉毛立着,他一脸严肃气:“你们毁坏国家的树木,性质非常严重,一会儿学校要找你们家长来,还要罚钱!”
一提罚钱,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回麻烦了,自己一直是个遵守纪律的好孩子,这些年在学校里从没为犯错误的事惊动过父母。再说家里那么困难,也拿不出钱交罚款呀!吓得我和几个胆小的孩子抹起大鼻涕抽咽着哭起来。
“你咋那么臭不要脸呢,是不是你领的头?”单老师生气地伸手狠狠地扒拉着我的脑袋,又不断地推搡我的肩头,弄得我身子前倾后斜的。
此刻我就觉得脑袋胀得老大,耳朵嗡嗡直响,大脑一片空白,后果不敢去想:“真要是找父亲过来,学校到底会怎么处分我呢?”
临快要放学的时候,单老师才把我们放回班里,本以为回班里还得挨班主任蒋一顿壳呢,可他只是抬头瞅了瞅我们几个,啥也没问,这让我有点蹊跷。
此事在心里闷了几天,末了倒是想明白了:“既然班主任蒋老师和卢志民校长都没参与,就是教体育的单老师一个人的事,是他小题大作多管闲事,让我们经历了一场虚惊。”
其实单老师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前不久,我在班里和同学打闹时,没留意折断了女同学李桂霞的算盘框,人家让给买新的,我很害怕她到家去找父母索赔。最后是心灵手巧的宫老师帮了我,他把折了的算盘框用薄铁皮包裹住,拿小铆钉固定好。多亏他把坏了的算盘修得漂亮美观,替我解了围,让我非常感激他。真的不理解,这次单老师是抽的哪股疯?
初冬刚入夜,天上挂着一轮明月,星星躲得远远地,慢腾腾地眨着眼,似乎要梦乡。洁白明亮的月光洒在村子中间的这条阔土街路上,到处亮堂堂的。大人们晚上下工后都呆在家里忙这忙那的,没人上街来走动。这空荡荡静悄悄的街上便成了我们这帮淘气孩子的欢乐天下。
一会儿,一阵子喧哗过后,屯东头生产队房后面的辘轳井台边,聚集了一大帮半大孩子。我们分成两伙儿,一问一答地大声相互喊叫着:
“羊草垛—”
“插钐刀—”
“你的兵马即我挑!”
“挑什么?”
“挑红缨!”
“红缨没在家!”
“挑你们家老哥仨!”
“哥仨做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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