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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第1页）

&ldo;圣躬安！&rdo;刘统勋代天作答，笑容可掬地虚扶丁世雄起身。一边让座叫茶，一边笑道：&ldo;济宁那边有事，何必这么匆忙赶回来。大家都是一个差使，闹起客气来就没趣了。&rdo;丁世雄斜签着身子坐在刘统勋对面，陪笑道：&ldo;济宁的事已经料理了。岳大人昨天摘了济宁道十二名官员的顶子候参听勘。砸粥棚、冲衙门的头儿抓了二十多，事情已经平下去。今天济宁府大出红差，连同原来监候在押的劫盗和闹事的匪民，一共要杀四五十个。岳中丞亲自监斩，明儿就打道回省城。昨儿晚间有眼线密报，博山黑风崖上聚的土匪要下山劫粮，所以骑马赶回来，又遇到黄观察，这里见见钦差，立马要办这案子。如今人心不稳，如让土匪闹起来就不容易再按下去……&rdo;刘统勋听得目光炯炯，一按椅背站起身来，盯着丁世雄问道：&ldo;黑风崖？！有多少土匪？&rdo;

&ldo;回中堂，那地方偏僻荒凉，历来就有强人出没。有些老百姓亦匪亦农，官军来了他们是&lso;老百姓&rso;；商队路过便一轰而去抢劫，又是土匪。山寨上头的匪头儿叫刘三秃子，平日在山上常住的土匪。大约一二百人。&rdo;

&ldo;前年不是报说已经剿平黑风崖的匪案。这是谁报的？&rdo;

&ldo;是前任总兵穆彰阿，如今已经转任黑龙江都统。&rdo;

&ldo;你既然接了这省臬司衙门印，这么大匪情，又是讳盗冒功的大案，为什么不报刑部知道？&rdo;

丁世雄赶忙站起身来肃立回话。听刘统勋问得结实，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嗫嚅着说道：&ldo;中堂，讳盗的事，地方官都知道，哪个省都有的‐‐&rdo;他没说完，高恒在旁冷冷插了一句，&ldo;老兄是穆彰阿荐起来的，怕参了他，老兄的顶子也保不住，对吧！&rdo;丁世雄便不言声。

&ldo;现在且不理论这个了。&rdo;刘统勋从愤怒中清醒过来。&ldo;说说你的打算，先把差使办下来再说。&rdo;

原来这黑风崖地处莱芜境西北六十里的太平镇，离省城其实只有七十里，其地山势峻峭、林木茂密，狼蹲虎踞的黑色巨石满布峭壁之间，中间只有沿溪一条羊肠小道从山东北岔开，一条婉蜒通向石门山，一条通向济南，是莱芜、泰安、博山和济南省城交界之地，号称&ldo;四不管地面&rdo;。康熙年间山东巨寇刘大疤啸聚绿林，这里是他过冬的暖寨。后来三藩乱起，为稳定中原，赵良栋几度率兵扫荡围剿都没有能铲除尽净。直到康熙二十三年刘大疤被招安，归服朝廷，才算清除匪患，倒也太平了几十年。雍正年间！河南的&ldo;模范总督&rdo;田文镜，逼着有家有业的老百姓背井离乡&ldo;垦荒&rdo;，加之旱灾，河南百姓逃到山东，渐渐地就闹起打家劫舍的匪患，田文镜是雍正皇帝的头号&ldo;模范&rdo;，当时的山东巡抚莫大兴是有名的&ldo;莫面糊&rdo;，剿不了土匪又不敢告田文镜的状。倒是岳浚到任，从南到扎狠剿几阵，如抱犊崮、孟良崮、龟蒙顶、鲁山几处匪窠都被捣毁了，只这个&ldo;四不管&rdo;地面，风声一紧，就&ldo;没有&rdo;了土匪，风声过去依然如故，这刘三秃子主意拿得稳，大案不犯，小案不断，皇粮不劫，库银不抢，只是&ldo;搔痒痒&rdo;，过得去就成，府县里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马马虎虎听之任之了。

但今年的蝗灾太重了，眼见普天漫地的蚱蜢吃得山东成了&ldo;秃子省&rdo;，寨里存粮吃到年底就支撑不下去，明年更是无处&ldo;借粮&rdo;，刘三秃子情急之下，发帖子给太平镇马大善人，要借粮一百石。

&ldo;这是马本善叫人飞递过来的帖子。&rdo;丁世雄说了大概情形，从靴页子里抽出一张马粪纸折页，递给刘统勋。一边说道：&ldo;看样子刘三秃子是想趁马本善娶媳妇这个日子劫票借粮……&rdo;高恒忙凑过来看时，那纸上大大小小横七竖八毫无章法地写着：

马大山（善）人，八月二十二你娶儿媳，咱们功（恭）喜功喜！咱们这些干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勾当的，没啥玩艺功（恭）贺，送你山核桃一车，叫那婆娘给你生一堆孙子。山（善）有山（善）报，你老龟孙当得的。码头（山寨）现今缺粮，喜酒免了你孝敬。一百石粮，日翻你老祖宗，你也得给老子呕出来。

‐‐一字不漏，就这么写给老！

高恒正发怔间，刘统勋笑了笑说道：&ldo;这贼窝子里的师爷也是个浑人，叫他&lso;一字不漏&rso;，他就连背地里的话也照录不误‐‐只是贵司打算怎么料理呢？&rdo;丁世雄抬头看看黄天霸，笑道：&ldo;卑职和夭霸兄已经有个计较，面见大人，就是想借用天霸几天。&rdo;

黄天霸脸上永是挂着一副不卑不亢的笑容，他本在刘统勋身后站着，闪出身来向刘、高二人一揖，从容说道：&ldo;黑风崖这股强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官兵几次进剿都没有见功，就为他们耳目太灵。省城这边发兵，那边的贼已经远走高飞。所以这次和丁兄计议，趁马本善家这场喜事智取了黑风崖的老巢。丁兄已经密点了二百官兵扮成粮贩子去了太平镇。我和丁兄连夜赶往马家，在婚筵上和刘三秃子大干一场！&rdo;

&ldo;好！&rdo;高恒听得精神一振。动着心思也要沾这功劳，合掌拍节笑道：&ldo;这是很热闹的一出戏。我生在北京，在绮罗丛里长大，不可不长这个见识。我从北京府里带着三十多个家生子儿奴才，也去马家凑个趣儿。&rdo;

刘统勋觉得新奇有趣，但他毕竟官场老吏，城府根深，立起身来踱了几步，仰脸看着天棚，慢慢地说道：&ldo;这种事戏里虽然有，兵凶地危，决不能当戏来演。我很疑你臬司衙门里就有通敌的。两个方面大员、一个刑部堂官若在黑风崖这个小小的山头闹闪失了，朝廷颜面怎么维持？‐‐我不是不赞成，是要你们思虑得周详，再周详一点。&rdo;丁世雄听了马上回道：&ldo;这事我们一开头就计议过了。兵，都是岳中丞从四川带来的亲兵，我衙门里的一个不用。如今山上树木花糙都被吃得精光，土匪们也不好遮掩。他们要过冬，要备荒，抢粮是势在必行的事。我们小心一些，还是有十足把握的。&rdo;&ldo;这事你们不来禀我也就罢了。我既知道了，当然要负责，&rdo;刘统勋越想&ldo;失败&rdo;的后果，越觉得事关重大，淡然一笑道：&ldo;用我的令牌，密调博山绿营兵一棚，八月二十二日夜里亥时准时到太平镇接应。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你们看呢？&rdo;

&ldo;中堂妙算周详！&rdo;

&ldo;什么&lso;妙算周详&rso;，不过防患于未然罢了！你们放心一条，我绝不要&lso;功劳&rso;，&rdo;刘统勋笑道，&ldo;我和岳中丞坐守济南城，等着你们传来捷报！&rdo;

&ldo;是！&rdo;三个人一齐躬身说道。

目送三人出了驿馆，刘统勋心里谋划了一下，便坐下来写奏章，想把山东赈灾安排详细奏明皇上。写到高恒，又觉没法下笔。索性便合起折子，叫过随行的三个师爷，计议如何从直隶、安徽、河南、山西等省调拨芦席木料、采买舍粥用的大粥锅，还有全省所需柴糙更是令人头疼，过冬用的饲料、糙料，取暖做饭用的柴炭也都奇缺……一件一件从平常人家过日子上着想，十分琐细不堪，直到子夜时分才理出个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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