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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第1页）

孙嘉淦在岸上循着歌声望去，却见尹继善和几个人在船上吃酒，几个歌伎依栏奏乐，还有两三个女孩子站在舫边，边采莲蓬、菱角，边唱着歌，眼见那画舫要调头西去，孙嘉淦忙喊一声：&ldo;元长弟，你好安乐！&rdo;

&ldo;是哪个？&rdo;尹继善听岸上有人呼唤自己，忙命止乐，踱出舱来见是孙嘉淦，意外地怔了一下，忙命移舫就岸，拱手笑呵呵说道：&ldo;哎呀是锡公大人到了！真真的意外，我算着你至少要五天才到得金陵呢。&rdo;……说着画舫已经靠岸，尹继善等船夫搭好跳板，方款步上岸。两个人相对一揖，礼毕，尹继善一把拉了孙嘉淦的手相携上船，口中道：&ldo;且不说公事。公事早着呢！来来，上船，我给你介绍几位文场中朋友！&rdo;

孙嘉淦命两个小奚奴在岸上看管马匹，自上船来，果见五六个文士在桌前，都已站起身相迎。尹继善见他脸上带着戒备之色，笑道：&ldo;锡公忒煞地小瞧了天下人！这里头只有勒敏是捐了贡的，要进京会试。今儿就是送他的‐‐&rdo;说着指了指靠西站的勒敏，勒敏也只向孙嘉淦一躬致意‐‐&ldo;其余的没一个应试的‐‐这位是曹霑，雪芹先生；这位是何是之先生；这位是刘啸林先生……&rdo;一一介绍着，拖孙嘉淦挨身边坐了，笑道：&ldo;你该放心了吧？‐‐哦，你们还不认识，这就是当年在先帝爷跟前谏三事的孙锡公都御史，下江南主考南闱来了，也是个风流雅俊之士！&rdo;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孙嘉涂也笑道：&ldo;现在一说&lso;直臣&rso;，好似都是不吃人间烟火食的神仙。忠烈都打性情中来，我其实最厌那些假道学的。上次去一位同年那里他夸他儿子有格致功夫，喜读书不近女色，外头亲眷年轻女子来，或有戏班子女孩子演戏，都躲得远远的。我说，&lso;食色，性也。那是你不知道，他背地里冥思苦想的，其实更狠呢？‐‐这里头只有勒敏见过，雪芹先生虽未谋面，怡王爷曾说起过你，&lso;第一才子&rso;，今儿好走运，听你们雅歌，看你们投壶‐‐大家随意耍子。&rdo;

&ldo;这一位老夫子啸林先生，康熙五十一年的探花，当年也是心雄万丈，写得一手好词，可惜宦途多舛，一个皇误跌落红尘。&rdo;尹继善一边给花白胡子的刘啸林斟酒，一边说着，&ldo;如今在我府，教读几个子侄。雪芹正著书，啸林当年在曹家也当过西席，就近儿一处批注雪芹的《红楼梦》……&rdo;刘啸林抚须摇头道：&ldo;摇手休问当年事，如今只剩了朽木一块，不堪说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rdo;&ldo;哪里话？&rdo;尹继善殷殷劝酒，笑道：&ldo;‐‐天意怜幽糙，人间重晚晴么！来，为锡公接风，为敏兄殿试夺魁，干一杯！&rdo;

孙嘉淦凝视着这位倜傥风流的封疆大吏，刚刚三十岁出头，浑身上下干净利落，白净面孔上才蓄的八字髭须浓如墨染，一条油黑的大辫子又粗又亮，直垂到腰后，怎么看都象个放荡不羁的未第孝廉。谁能想到他不到二十岁便入翰林院，作为钦差大臣的随员出使广东，悍然抗上，手诛广东布政使官达和按察使方顾英，平息了即将爆发的民变，一日之内被雍正连晋六级，四年之间便擢升到巡抚、开府建牙为一方诸侯？……正发怔间，尹继善转脸问道：&ldo;锡公，你在想什么？&rdo;&ldo;我是在想‐‐&rdo;孙嘉淦忙举杯与尹继善一碰：&ldo;我在想你这个人，哪来这份才情？懂槽运、通盐政、通军事，政事繁冗间又能风花雪月，操琴击节‐‐都是人，我怎么就不成，这定必是尹泰老相公厚福所积的……&rdo;

&ldo;锡公又在这儿用格致功夫了。&rdo;尹继善笑着叹道，&ldo;天资是一说，其实我是极平常的。要说比人强的，我好奇好学。先父在康熙年间，常奉旨来江南巡查，我随父出来边读书边游历，什么盐政、槽运、河务这些事，我都很留心。就我的本性，我还是喜爱结交文学之上。我觉得这叫&lso;适性&rso;，其余的都叫&lso;勉力&rso;。雍正六年，先帝放我江南巡抚，也问过这个话，除了上头的话，我还说要学李卫、田文镜和鄂尔泰。先帝说：&lso;这三个人是朕的模范总督，你要好生倾心学习。&rso;我奏对说：&lso;李卫，臣学其勇，不学其粗；田文镜，臣学其勤，不学其刻；鄂尔泰可学处是很多的，然而臣不学他的刚愎。&rso;就如你孙锡公，我也一样，我学你的直，不学你的刻板。&rdo;说罢便笑。孙嘉淦也不禁莞尔，说道：&ldo;皇上命我撰文批驳舒赫德请停考时文，我虽驳了，心里却知道勉强，你这才叫真才实学。读书、学人、习事、游历‐‐什么时候让从这里头选拔人材，我就头一个赞成废止八股。你如今还作得时文么？&rdo;尹继善掩耳笑道：&ldo;别，别说八股！折磨死人了，那敲门砖我早就扔到茅厕里了‐‐这里啸林先生正在给苏舜卿写长挽，不要败了他的清兴。&rdo;

孙嘉淦这才留神，何是之在舷边几上用手扶纸，老探花刘啸林正一边写字一边沉思。笑问曹雪芹：&ldo;雪芹先生的《红楼梦》，是诗，是词，还是曲？只听怡王爷说过，当时事忙，也没及详问。给我们饱饱耳福如何？&rdo;曹雪芹在座中欠身答道：&ldo;《红楼梦》是稗官小说，非诗、非词、非曲。&rdo;

&ldo;该说全有嘛，&rdo;见孙嘉淦面带失望之色，尹继善笑道：&ldo;虽是稗官小说，诗好、词佳、曲美。&rdo;说罢，两手一拍，说道：&ldo;奏乐，唱《红楼梦》里的曲子！&rdo;旁边散坐的歌伎们立刻调弦弄管，须臾歌声婉约而起，孙嘉淦倾耳听时，却是：

他是个绝岸幽谷兰，他是个惊鸿夕照霞，他是个广陵春水拂风柳，他是个粱园台榭花……谢造化，排定了数遇着了他，原是那，三生石畔的旧冤家。只为爱他，怕惊动他，不敢想他，偏偏儿是忘不了他。梦魂中每常相携共天涯……更漏五鼓残月斜，这别愁离绪，恰便似涌不完的寒泉，流不尽的漕溪，汤汤回旋直下……

孙嘉淦自幼与母家表妹也有一段情思缠绵。因他长得丑，几次提亲未成。好容易有点眉目，后来他家遭惨变，二人只好劳燕分飞。听着这哀怨悠长，幽绪莫遣的歌声，他陡地想起，心里一阵刺疼，泪水竟夺眶而出。又听了几首，孙嘉淦忍不住问道：&ldo;这都是《红楼梦）里的？可否‐‐&rdo;

曹雪芹知他想索书，含笑说道：&ldo;这些曲子是《风月宝鉴》里的。《红楼梦》尚未成书，还要删改。我是个浊物，不敏捷，所以写得很慢，此所谓志大而才疏。虽有心写一部奇书留世，还不知造化许不许呢！&rdo;他来南京有尹继善多方照应，衣食倒是无忧。只这地方勾起他幼时痛楚的回忆，总归不能心神舒泰，很想和勒敏同道回北京，却又难拂尹继善殷勤相待的情份。心里总有一份苦楚。见孙嘉淦伤感，深觉知己，毕竟交浅不能言深，便转了话题，笑道：&ldo;畸笏叟（刘啸林）的挽词作好了，我们奇文共赏！&rdo;他将手一让，孙嘉淦等人一齐过来，果见刘啸林已将苏舜卿的挽词写好：

灵犀  祸水难为  诱之以禽  月斜碧纱窗  故城汀洲  睡睡有今朝  如果没有你  狩猎  鸢尾花开  擦身而过  相遇终有时  当修真界集体魂穿娱乐圈  九块钱典当下半生  一压定禽  卷土重来  假装暧昧  锁龙里+锁龙里 续  你的声音，我的世界  公子，您认错人了  一片冰心在玉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