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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逐客令（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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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周围连念佛的声音都没有了，好似陷入了一片死寂。在西天谈杀人，实在是大不敬。我语毕，也有些愧对佛祖，但有些话不吐不快，一直憋着迟早要出事。如果还有机会，来日我必当亲自向佛祖请罪。

啪嗒一声，是念珠断裂的声音。小乘佛的拇指陡然用力，不甚捏断了念珠，一颗颗大小匀称的珠子随着这声响滚落在地，很快就四散开来。我望着满地珠子，冷声道：“我知高僧必然心中有怒，但还请有话直说，不要一直憋着，若是坏了修行便不好了。”

小乘佛的面色已经由恨铁不成钢转成了哀痛，他痛心疾首道：“仙子戾气太重，还请不要污染了西天的净土。”

此话一出，便是逐客令了。我在天庭骄横惯了，从未受过这种直白的驱逐，因此难免有些愠怒，但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人家的地盘，也是我有错在先。

用余光往周围一瞥，我觉得在场的所有人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今日辩法，可以说是被我搞砸了，若不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们恐怕就不是冷眼相待，而是群起攻之，要揍我一顿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向后退一步，稽首道：“是我唐突了高僧，来日再登门请罪，此番便先行告辞了。”

“仙子留步。”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语调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却仍旧能让人感受到蕴藏其中的威严，是佛祖出面了。

他走到围观辩法的人中央，亲自捡起一颗散落的佛珠交到小乘佛手中，道：“佛法自应在心中，收好吧。”

小乘佛低下头去不敢看佛祖，只是攥紧了那颗珠子，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余人等一见佛祖也都恭谨起来，原本又冷又僵的气氛因此缓和了许多。我虽非西天人士，却亦是对佛祖心服口服，加之心中有愧，因此也低了头不敢佛祖，只道：“阿弥陀佛，还请佛祖赐教。”

“我有什么好赐教的呢？”佛祖庄严的法相上浮现出一缕笑意，他道：“佛法乃教导众生之法，世界妙语皆可称佛法。每个人的本心之中都有自己的佛法，哪里有什么非得争个面红耳赤的对错。”

闻言，我羞红了脸，很是有些为自己刚刚的偏执有些不好意思。佛祖却并未让我觉得丝毫难堪，他很快便离开了，步伐沉稳，不见半分紊乱。

我跟小乘佛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默着退到了一边，将中央位置让给了其他人。仍旧待在这里，我却并没有听进多少，只是反复思索着佛祖的话。

终于，众人都散去了，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去见佛祖。

不知是不是因为超脱六界的缘故，佛祖似乎早就料定了我会来。他早就在等着我了，佛祖所居的佛堂与我曾经见过的一些佛堂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其中并无佛像。

然而，香火气却从未断过，丝丝缕缕的萦绕在空气中。我知道，那些都是来自人间的供奉。

我俯身一拜，双手合十，学着人间信女的模样向佛祖说明了来意。

我的事情，佛祖必然已经从命司那里听说过了。所以，他没有再问任何多余的话，而是直接道：“往事不可追，断绝前尘之后，便是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难道我以前就有回头路可以走不成？那是一条沾满了我鲜血的荆棘路，血腥味浓重到令我连看一眼都不愿意。但不知为何，不过是一句肯定的话，我却在它到了唇边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法继续说下去。

百里司在那条路上等着我，他的痛苦还不够多，甚至不及我所遭受的半分。如若我斩断前尘，解脱自己的同时，也会将他解脱。那样一来，就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我胸中丛生的恨意又弥漫起来，几乎将我的心脏淹没。

窒息的感觉令我下意识抬起头来，结果正对上佛祖的慈悲面孔。

“我愿意。”这句话到底是说出来了。

胸中的大石头陡然落地，我的呼吸瞬间便舒畅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我带着那块大石头活了太久，以至于如今拜托了他，却觉得难受起来。

我还真是有些犯贱，自嘲地笑了笑，我再此大声对佛祖重复了一遍：“我愿意，而且绝不后悔。”

这之后，我没有再说话，只是坚定地看着佛祖。

眉眼低垂，佛祖轻念了一声佛号，他的声音极低，以至于我没有听清，或者说佛祖本来也没有打算让我听清。

他重新睁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道：“具体的做法，命司应当告诉你了，我便不再重复了。只是，你要切记，在藏书阁中静修不同于闭关，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它没有什么禁忌，可这偏偏就是它的禁忌。”

那时候的我，心思偏执，甚至暗暗觉得佛祖这话多余。然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只是那时候的我，根本就还不明白。

拜别佛祖后就一心一意待在了藏书阁里，我伴着烛火，同数不清的藏书作伴，倒是也不觉得无聊。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藏书阁高得过分的屋顶，我会突然产生一种过于渺小的感觉。

那上面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常常会有我叫不出名字的飞鸟展翅在上天歇息，它偶然会抖落一片羽毛，正落在我的书桌上。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想要抬头看看今天会飞过什么鸟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小东西。按照惯例，飞鸟是不会擅入藏书阁的，那小东西却不一样，它就那样直接地飞了进来。

我抬手接住它，惊奇地发现那是来自我宫中的传信纸鹤。心知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我面色沉重地将它展开。只见上面写着短短一行字，意思却是触目惊心。

如今的天界已经真得式微，妖界不知为何，重新胜劵重握。甚至，妖界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即使司命与鬼界联盟，也难以打垮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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