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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接着，我和伊妮娅便离开了，我们登上登陆飞船，飞出停机棚，进入沙漠黑夜，静悄悄地升空。我已经尽己所能，找到了大多数的团队学徒和工人，和他们道了别，但时间已经很晚，人们都三三两两地各自待着在宿舍房间、帐篷和学徒小屋中。我真希望以后能和他们中的某些人再次相见，尤其是四年来一起工作的那些建筑工人，但我真的没有多少信心。

登陆飞船本可以直接载我们去目的地，只需伊妮娅敲入一串坐标，但我将控制器设置在半自动状态，这样一来，飞行过程中，我就能假装忙着一些事情。从坐标看，我们得飞上一千五百公里。伊妮娅说过，我们的目的地是在密西西比河沿岸的某个地方。登陆飞船只需飞行在次级轨道，最短只需十分钟就能抵达，但由于能量和燃料的匮乏，所以我们得尽量节约着用，于是，飞船一张开机翼，伸展到最大尺度，我们就将速度保持在亚音速，高度维持在舒适的一万米，在着陆前不再进行任何形变操作。登陆飞船的人工智能核心中，栖息着领事飞船的人格，是我在很久以前从通信志中传上去的，现在，我们便命令他保持沉默，除非碰到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讲。接下来，我和伊妮娅躺了下来，在周围仪器发出的红光的包裹下，一面聊天，一面望着身下的黑色大陆慢慢移动。

&ldo;丫头，&rdo;我说，&ldo;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走?&rdo;

伊妮娅撇了撇手，这动作做得很夸张，五年前我就见过。&ldo;我们得开始行动了，这很重要。&rdo;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有点死气沉沉，那股推动团队发展的活力和意志力都枯竭了。也许，只有我一个人认得出她这语气，她听上去像是要哭了。

&ldo;这事真的重要到，&rdo;我说，&ldo;非得在大半夜……&rdo;

伊妮娅摇摇头，朝黑漆漆的挡风玻璃外看了片刻。我意识到，她在哭，当她最后转过头来的时候，仪器发出的亮光让她的眼睛看上去红通通的，泪光闪闪。&ldo;如果你今晚不走，我会再也鼓不起勇气让你走的。如果你不走，我就再也鼓不起勇气，只能留在地球上……永远也不会回去。&rdo;

当时我有股冲动，想要过去握起她的手，但我没有那么做，我的大手仍旧握在全能控制器上。&ldo;嗨，&rdo;我说，&ldo;我们可以一起去找飞船。你跟我分道扬镳，这根本没什么意义。&rdo;

&ldo;不，有意义。&rdo;伊妮娅的声音非常轻，我必须往右边凑，才能听清楚她的话。

&ldo;或者可以让贝提克去取那艘船，&rdo;我说，&ldo;我和你留在地球上，然后等我们准备好了，就一起回……&rdo;

伊妮娅摇摇头：&ldo;劳尔，我永远也没办法准备好回去。一想到这个，我就几乎吓得半死。&rdo;

往日浮现在我脑海中：那疯狂的追赶，把我们追得从海伯利安逃出，穿越大半个圣神空间，无数人没命追赶，圣神星舰、火炬舰船、战斗机、海兵、瑞士卫兵，天知道还有什么‐‐包括那个女魔头，她差点在神林杀死了我们‐‐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躲避他们。最后，我说道：&ldo;丫头，我也这么想。也许，我们应该留在地球上，他们到不了咱们这儿。&rdo;

伊妮娅马上朝我看来，我明白她那表情的意思：不仅仅是倔强，也是指事已决定，不容商讨。

&ldo;好吧，&rdo;我说，&ldo;可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能叫贝提克带小舟去找飞船，而我和你一起走。&rdo;

&ldo;不，我说过，&rdo;伊妮娅说，&ldo;你只是没仔细听。&rdo;她坐在大号座椅上，转到一侧。&ldo;劳尔，如果你走了，并答应我，有朝一日在圣神空间的某个地方和我相见，我就会通过远距传输器做我必须做的事。接下来这些事，我必须独自完成。&rdo;

&ldo;伊妮娅。&rdo;我叫着她的名字。

&ldo;怎么了?&rdo;

&ldo;这真是太傻了。你没发觉吗?&rdo;

这个十六岁的孩子没有回答。在我们身下及左侧，在堪萨斯西部的什么地方，出现了一圈营火。我朝外望着黑暗中的亮光。&ldo;知不知道你那些外星朋友在下面做的是什么试验?&rdo;我问道。

&ldo;不知道，&rdo;伊妮娅回答，&ldo;而且，他们也不是我的外星朋友。&rdo;

&ldo;哪方面不是?&rdo;我问，&ldo;不是外星?不是朋友?&rdo;

&ldo;都不是。&rdo;伊妮娅回答，我意识到，对于这些神一般的智慧生命，这是她说过的最言之凿凿的一句话。这些神秘人绑架了旧地，我有时候觉得，他们也绑架了我们，仿佛放牛一般，把我们从远距传输器间赶来赶去。

&ldo;介不介意跟我说说这些不是外星也不是朋友的人?&rdo;我说，&ldo;毕竟，可能会出什么事……我可能无法成功抵达约会地点。我想在走之前，知道一些关于我们主人的秘密。&rdo;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伊妮娅颓然倒在座椅上，似乎我狠狠掴了她一巴掌。

&ldo;对不起，丫头，&rdo;这一次，我终于握住了她的手，&ldo;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点生气。&rdo;

伊妮娅点点头，我又看见了她眼眶中的泪水。

我一面在心里骂自己，一面说道：&ldo;团队每个人都十分确信，这些外星人是群神一般的人，慈悲、亲切。大家嘴上说&lso;狮虎熊&rso;，可实际上，他们心里想的是&lso;耶稣啊耶和华啊et啊&rso;，就是赖先生给我们看的那部古老的平面电影。每个人都确信，如果有朝一日这个团队解散了，那么这些外星人就会出现，像慈母般引领我们回到圣神。不危险，不混乱，不吵闹。&rdo;

伊妮娅笑了，但眼睛依旧泪光闪闪。&ldo;自从人类用熊皮盖住屁股，走出洞穴以来，他们就一直在等待耶稣、耶和华、et的出现，等那些人救他们于水火。&rdo;她说，&ldo;他们会一直等下去。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是我们的战斗……我们必须自行解决。&rdo;

&ldo;你说的我们，是指你、我、贝提克?我们得对抗八千多亿拥有重生秘诀的信徒?&rdo;我轻声说道。

伊妮娅又一次抬起手，做了个优雅的手势。&ldo;对，&rdo;她说，&ldo;目前来说，是。&rdo;

我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天仍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还下着滂沱大雨。时值深秋，那雨水冷冷的，还夹带着雹子。密西西比河是条大河‐‐旧地最宽的河流之一‐‐登陆飞船在河流上方盘旋了一圈，然后着陆在西岸的一座小镇上。事实上，这一切是我从显示屏上看到的，图像经过增强处理，而外面的真实景色，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以及哗哗的大雨声。

我们先是飞过一座小山，山上都是光秃秃的树木，又穿过一段空空荡荡的大路，有条狭窄的桥梁横跨在密西西比河上，最后着陆在一块路面铺平的空旷区域中，离河只有五十米远。这座河边小镇坐落在一个谷地中，四周矗立着山林，从显示屏上，我能看到小型木屋，大型砖石仓库，河边还有几栋高大的建筑，可能是谷粮仓。这些建筑可以追溯到十九至二十一世纪的旧地，这种式样在当时的这一区域很盛行。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城市在遭受苦难深重的地震和火灾之后还能幸存下来，也许是狮虎熊重建的，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重建。狭窄的街道上看不到人的踪迹，通过红外波段观察，也看不到热信号‐‐既没有活的生物，也没有地行车内燃引擎发出的热量。不过另一方面，那是一个冰冷的雨夜，时间才刚到四点半，在这人见人厌的破天气中，有一点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在外面溜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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