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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3页）

幽芷倚在凭栏上向窗外眺，但毕竟是茫茫的雨帘，只能辨出一些模糊的印子。外头的雨又大又急，&ldo;哗哗&rdo;地冲刷着，此时此刻，天地间吵得都是喧嚣雨声，又静得只剩下了不绝的雨声。

今天学堂放假，幽芷在家看了一上午的书，这会儿觉得眼睛有些酸疼。

幽芷刚转过身去，便听得张妈扯着嗓子急冲冲地叫唤：&ldo;二小姐！二小姐，有您的电话！&rdo;她低低地&ldo;唔&rdo;了一声，揉揉眼睛，向扶木楼梯走去。

&ldo;喂？&rdo;

&ldo;二小姐还真难请，得等这么久。&rdo;

&ldo;静芸啊，&rdo;幽芷微微笑了笑，&ldo;你就会取笑我。只是刚才一直在看书，似乎看得都有些迟钝了。&rdo;

&ldo;你呀，净知道看书！&rdo;那头传来开朗的笑声，&ldo;我这里有两张票，晚上去不去看电影？&rdo;

&ldo;新片？&rdo;

&ldo;唔，苏凌玉的。&rdo;静芸的哥哥在影片院工作。

&ldo;那好，晚六点？&rdo;幽芷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缠着电话线。

&ldo;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再见。&rdo;

幽芷挂了电话，觉得有些口干，便向厨房走去，吩咐张妈倒些水来。路过客厅的时候瞧见三姨太又在那头嗑瓜子。

三姨太原先是个戏班子的领班，腰身婀娜，眼波流转，唱红了整个上海滩。楚卓良当年与友人去看戏，多看了几眼，结果就看上眼了。三姨太刚嫁过来那些年景倒是挺勤快，大抵是觉得出身不如人。但自从小弟出生后，整个儿变了个人似的，成天闲得找人唠话。

这天寒意袭人，三姨太却只穿了件大红的露臂旗袍，红得幽芷晃眼。她头上插了枝镀金簪子，还别了一两只洋发夹，斜靠在檀木椅子上，随手抓了大把瓜子，一嗑一吐，有一搭没一搭的唠话。

&ldo;诶，这天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瞧见半点太阳星子。&rdo;

&ldo;可不是吗！&rdo;对面坐的是李家太太，披了件些微起绒的兰色印花罩衫，&ldo;我那老头成天在家里发牢骚！&rdo;

&ldo;呦，对了，听说锦华官邸那三少回来了！&rdo;三姨太低下头，拉拉旗袍上的褶子。

&ldo;沈将军家三少？不是留洋了么？&rdo;

&ldo;前些日子刚回来。到底人家不一样呦，年纪轻轻的就是军长哩！&rdo;

&ldo;男孩子么，就得光宗耀祖。&rdo;李太太一连四个全是男儿。

&ldo;啧啧，到底是儿子好哇！&rdo;三姨太眉开眼笑，伸手又抓了把瓜子，&ldo;也不知那三少有合意的姑娘了没，我们要是替他做个媒，日后也沾点荣光哪！&rdo;

幽兰正当儿推门进来，恰巧听到三姨太的话，张口就啐道：&ldo;哼！就你嘴碎！&rdo;

&ldo;呦，咱家大小姐呀！&rdo;三姨太扯开嗓子，声尖得似锐刀划破玻璃般，&ldo;怎么，瞧见是男儿眼儿红哪？男儿就得光宗耀祖，不成咱大小姐不服啊？&rdo;

幽兰斜睨了她一眼，走向扶木楼梯。哪知三姨太在后面不依不饶，幽兰不耐烦地随口抛来一句：&ldo;嫁个好人家不一样光宗耀祖么？&rdo;

被她这么一堵，三姨太欲反驳却又不晓得说什么，只好这么嗑着瓜子进不是退不是，整张脸涨得通红。

幽芷端着瓷杯子走过来，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ldo;姊，回来啦。&rdo;

&ldo;唔。&rdo;幽兰模糊应了声，也不回头，只顾着上楼，将楼梯踩得&ldo;噔噔噔&rdo;直响。

幽芷见她气呼呼的模样，笑道：&ldo;姊，别气了。三姨就那样儿，你又不是不知道。&rdo;

幽兰与三姨太素来不和，两人一碰头就吵。楚卓良开头还劝劝，后来索性就任着去了。幽兰是楚家正房太太的，幽芷是二房的，小幽兰两岁，姊妹俩打小就要好，投机得很。大抵是三姨太这些年太傲，大太太偏偏又不多话，幽兰咽不下这口气，逮着机会就和三姨太过不去，幽芷也是知道原由的。

&ldo;咚咚&rdo;地跑到楼上，幽兰将手袋往书桌子上一摆，吱地拉开椅子就坐下。幽芷也挨着坐下来，先前翻的那本书还打开着，有几页慢慢竖了起来。

幽芷抿几口茶，柔声道：&ldo;好姊姊，又不是头一回了。&rdo;幽兰这倒答话了，冷笑道：&ldo;我就是看不惯。&rdo;幽芷低眉浅首一笑，道：&ldo;你这小姐脾气，不改改当心找不到人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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