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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我一会儿还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杜恩半卧在床上,握着手机,没有交给李长治的意思。李长治站在床边,点头同意。
这里是一间“安全屋”,治安局用来临时安置关键人员。
“老李,这个小伙子情况很不乐观。”床边还有一位中年男人,正掀着被子打量杜恩全身,边摇头边叹息道:“坏疽是肯定的,大概率要截肢。如果马上手术,我有把握不瘫痪。有感觉吗?”说着伸手戳了戳杜恩黑紫色的左脚。
“脚没有感觉,别的地方疼。”杜恩额头冒汗,尽可能保持着平静。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此时有多痛苦。身体的疼痛和虚弱,相比无时不刻不在折磨自己的头疼和眩晕,简直不值一提。每当他快要晕厥的时候,头疼便会将他唤醒,眩晕和头疼如同两把钝刀,不间断地撕扯着杜恩的精神。
“快做决定吧。”中年男人催促着李长治。
杜恩也看着李长治。他能把自己从那个冰库带出来,已经是侥天之幸,本就没指望李长治能治好他,没想到还真的找来位医生。只是,这位医生的治疗方案听上去还不如杀了自己。
杜恩不相信只有截肢这一个办法。他决定拖一拖时间,在梁秋实找到自己之前,不能让自己缺胳膊少腿:“医生,我想和李长官商量商量。可以吗?”
“老王,你先出去。”李长治点头应允。
等医生出去后,杜恩假装疼痛难忍,闭眼整理思路,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环境、气氛也合适,正好借机多套些话。斯特恩留下的名片他看了:斯特恩,矢量,B区。一个域外组织、一名夷道城治安官,这两者搅到一起,肯定有比折磨自己更重要的事情。
“李长官,如果我瘫痪或者截肢,我的……我的后半生……”虽然有表演的成分,但想到自己真的很有可能要截肢,杜恩还是喉头发颤。
“这是我个人的错误,我负全责。”李长治声音很低,却没有犹豫。
杜恩捂着嘴,瓮声瓮气地说道:“何必呢?”
“什么?”
“我说你这是何必呢?抓我、又保我,责任自己扛。你图什么?”
“如果你是异变者,我就没错;你不是,那就是我错了。做错了事情,挨打就要站正。”李长治坦然说道。
“异变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怀疑我是异变者?”杜恩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
李长治吞吞吐吐、云遮雾绕地说了一通,杜恩充分发挥理解能力,才听明白个大概:李长治明年就要退休,最近治安局传言,如果没有主办过2级以上刑事案件,退休会降待遇。李长治是靠笔杆子写出来的前程,这个传言对他的杀伤力极强。
前几天,有人出言指点,让他争取主管李录案,并且明确告诉他,杜恩就是最大且唯一的嫌疑人;案件之所以搁置至今、进展缓慢,只因有领导想把杨长滨案和李录案合并办理;现在杨长滨案已经有了结果,李录案也就没有了迁延的理由。
如果能够争取到这个案件,这份功劳正好让李长治平稳过渡。整个案件最大的碍难之处在于,杜恩有可能是“异变者”。
“按矢量集团的说法,异变者都是拥有非凡能力的人。与异变者进行正面对抗,极不明智。所以我出面,从医院把你带到他们准备好的地方,他们有办法削弱你……”
“如果我反抗呢?”
“你大概率不会。我研究过你的档案,你过往的经历不支持你做出过于出格的举动。”
“那你还真是用心了呢。”杜恩想着被带走那天的飙车,心说,人是会变的。他顺着李长治的逻辑,分析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异变者、并且是杀死李录的人,那我怎么会任由你们把我带走呢?如果我有非凡能力,怎么会容许你们把我弄成这个鬼样子?”
“唉,当局者迷啊……”李长治闻言,脸上的沟壑愈发明显,整个人也显得有些佝偻。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小伙子狠狠地刺痛了李长治、撕下了李长治的最后一丝侥幸。平生唯一一次行出格之举,便要将前半生葬送;职业生涯唯一一次拔枪与人对峙,却是为了保下这个即将葬送自己前半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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