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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街头侧畔,一间酒楼高耸的屋顶上,一个瘦小汉子叼根草,懒洋洋趴在边上俯瞰。
他神态虽有些惫懒,一双眼睛却是溜溜放光,自己和自己说道:“瞧嘛,东边那伙弄蛇的乞丐,衣服虽弄得破烂了,露出的手脚却连个脓疮疤癞都无,忒假;西边那伙使枪棒卖药的,不带长枪棍棒,偏带一条条朴刀,忒假;南边一伙挑担的脚夫,别的人倒还罢了,那个四处盯着女人屁股看的矮子着实猥琐,竟还带了支花在耳边,忒忒忒假;他奶奶的,最假的就是北边那伙推车的客商,那么老大一张弓背在背上,当做公的都是瞎子么?”
打了一溜差评,再看那些做公的,一个个睁大了眼警惕的很,没一个注意到那些破绽。
汉子叹道:“果然都是瞎子。罢了,这些屁事与我何干?我只等他们抢了宋公明出城,追兵一出,点起烟花报信便好。”
一时无聊,干脆从怀里摸出只在酒楼后厨顺手取的烧鸡,扯着腿大嚼起来。
这汉子不是旁人,正是鼓上蚤时迁,奉了曹操之令,独自守在此处。
又过一会,蔡九亲自骑着匹马赶来,一众公人团团簇拥着,立在一边观看。
见时辰差不多,两边自有公人上去开了枷,按着宋江跪在地上,两个刽子,光着上身,腰里系条红布,先走到一旁立定。
宋江浑身不住地抖,眼珠子转动,哀告道:“上下,乞个囫囵身体。”
他自知道规矩,刽子手斩人头,或是一刀头落,或是一刀砍你个半死叫你受苦,或是一刀命断魂销,头却兀自连着身体,全在手上砍冬瓜劈豆腐苦练出的巧力。
因此犯人家里往往要送笔快刀费,求个痛快再落具全尸,宋江如今没人为他花这笔钱,只能希望自己及时雨的名头,足以让人行个方便了。
刽子手看也不看他,只微微点头,宋江放下心去,知道对方允了。
原来吃这碗砍头饭,自有一番讲究,有道是“莫与人犯交头语,不理人犯攀亲故,莫视目,断头台前是死人,从峰回绝天路!”那人不肯看宋江,便是这缘故。
这时有人高声喝叫:“午时三刻已到!”蔡九高倨马上,沉着脸喝道:“斩讫报来!”
两名刽子手,一名拉住宋江头发一拽,露出后脖颈,另一名旁边人手上端碗烧酒,咕嘟嘟喝掉大半,最后一口含在口中,望定鬼头刀刀锋噗的一喷,双眼怒睁,提起丹田气,炸雷般暴吼一声:“恶煞都来!”
喊这句,寻常百姓都道是刽子手胆大,竟敢同鬼神叫板,一时间齐声喝彩。
其实刽子手的本意,却是要告诉一众城隍小鬼、阴兵土地:此处将有新魂,速速带了去,莫要让他缠我。
叫罢,那柄鬼头刀高高一举,宋公明将双眼紧闭,浑身已是无了知觉。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鬼头刀将落,陡然一支利箭破空,嗖地扎入刽子手咽喉。
刽子手瞪大了眼,身体晃了晃,往后就倒。
却见法场北边,一个扮作客商的汉子,英气勃勃,高高站在车上,大喝道:“梁山好汉全伙在此!不放了我哥哥宋公明,叫你这城子化为齑粉!”
说罢,手中大弓,连珠箭飙射,宋江身边的刽子手、公人、狱卒纷纷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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