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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秋生扑倒在雪地里,腿被雪下掩埋的木柴划开一条长口子,血浸到雪里,染了一片。
他恍惚地往前走,雪地上白中透出一路的红。
秋生全身都冻僵了,看着自己腿上的血往外流,脑子里却反应不过来这流的是自己的血。
这是谁的血?三哥的血?二哥的血?姐姐的血?妹妹的血?它们都混在一起,搅成刚才的画面在秋生脑子里转。
“姐,大姐!”
“哥!”
“哥!”
“芽儿,秋芽儿......”
秋生哭着往自己嘴里塞雪,他不敢大声哭出来,身子随着脑子里的枪声一阵阵抽搐哆嗦,他不敢再睁眼看,可一闭上眼睛这些事仍清晰地晃在眼前,不断地回放。睁眼闭眼,全是哗哗作响的鲜血。
他看着妹妹睁着大眼睛往四周张望,一下就倒在了台子上,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哗哗地往外渗血,血全变成红色,刺着秋生眼睛。
秋生心里紧紧念着那些话,一个个人的名字,他不敢想,又不能不想,他怕自己忘了。
秋生一路念着一路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几次跌在雪地里,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抬手往黑漆大门上扣,他几乎没了力气。
李明信刚打开门就抬起手来,看着倒在家门前的秋生,什么都忘了,忙一把抱了起来,回身喊妻子。
李明信见怀里孩子嘴唇姜紫,满身都被雪浸湿了,身子冻得直打哆嗦,耳朵都起了白泡,脚上只挂着一只鞋,另一只脚冻得通红肿亮,忙伸手捂着他脚,抱着孩子往屋里跑。
华英急急出来,惊得说不话。
李明信将秋生抱到床上就跑出去找大夫,华英用白布给秋生包上腿上的血口子,忙转身去厨房熬姜汤,却被秋生抓着喊了一声“娘”
华英被这秋生叫愣了,想将他手塞回被子,却怎么也拿不下他手去,只能坐在床边看着他。
华英伸手摸摸他汗津津的额头,发现着孩子烧得很烫,全身都在打摆子,腿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划开的一道口子,一直在往外渗血。
血从白布透出来,吓得华英用手掀着被子,怕伤口黏上,也怕被子压着伤口,令孩子更疼。
华英手酸酸的支着被子,李明信带着先生匆匆忙忙地进来了,华英忙掀开被子给先生让位置。
“这怎么办?”华英看着被抓在秋生手里的衣角,着急地问李明信。
李明信硬生生将秋生手掰开,让先生快坐在床边给诊治。
老先生看看孩子伤口,拿酒浇浇小刀,将白布划开,拿出针线缝合伤口。
李明信不由得叹了口气,一身的汗瞬间湿了,棉袄凉凉地贴在身上,手抚额头闭目喘息,这才觉得缓过神来。
华英扶着李明信胳膊,不敢往秋生伤口上看,不禁小声埋怨一句:“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一个没......”
李明信忙看她,止住了华英后半句话。
两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都不由得叹了口气,盼望着这孩子能尽快好起来。
看着外面飘忽而下的大雪,李明信紧攥着妻子的手。
大雪忽下必有冤情,李明信在院里摆了香案,夫妻两人跪在地上,飘忽大雪中两人落了一身白。
李明信手捧三炷香插进雪里,慨然叹道:“天上英灵留步,我李明信同夫人赵华英在此祭拜。何笙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将秋生抚养成人,绝不毁诺。”
李明信说完重重拜下去,赵华英也跟着拜了才去,两人融在一片雪中,唯三炷香上一缕青烟,三点通红,映着雪光和烧起来的纸钱飞灰,纷扬洒落,白中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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