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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太阳,总是那么热情似火,才早上就让知了们扒窝嘶鸣。夏阳威把“过夜草”倒进食槽去喂生产队分得的老水牛,后回屋就着咸萝卜,连吞了两海碗稀饭才悠哉悠哉地跟母亲道别:“妈,我读书去了。”
“小威,今儿拔花生,牛我就牵去了,中午记得给我送饭。”母亲梁海燕忙吩咐儿子,“还有啊,读书不要那么贪玩。”梁海燕虽然也望子成龙,但却不怎么在意学习成绩。在她看来平安开心就好,如果身体能康复就更无啥遗憾。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哼着歌打闹嬉笑,小伙伴不约而同走在上学路上。那黎小学位于那阳村江边,和大队支部建在一起。绿树成荫,白杨高耸,相思交衬,江风送爽,好不宜人。
当夏阳威走进校园的时候,四五年级的学生早就自觉地在教室里做着各种各样的功课了。这几年,学校的学风不错,每年考上市重点中学一二中的都会有那么一两个。
窜进几间教室也找不到一个人玩,这不禁让他惦记起礼拜天放牛时发现的鸟窝。不想还好,一想就心痒难耐。“要不要逃学呢,算了,老妈要知道,肯定会说东道西的。唉,读书一点也不好玩,要不用读书也不用干活,那该多好。”夏阳威年少不知愁滋味,看离早读也还有很长时间,“算了,翻书去,才不和那些毛孩一起玩泥巴呢。”三年级,他就差把自己当成年人了。
中午放学时,太阳猛烈地炙烤着大地,远处屋舍瓦片上成尺高的汽焰正熊熊喷发。无精打采、疲惫不堪用脚地丈量着学校与家的距离。熬了半天,鸟窝早扔到了爪哇国,他恨不得早点到家。
几乎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栓牛柱,“喔,还要给老妈送饭呢!”一切那么自然,生火做饭炒菜。两个灶头齐用功,饭熟菜也熟,把肚子三下五除二填饱,再找来饭盒装上饭菜,想了下再灌了一壶水,提溜着就往自家花生地赶。
远远就看到老水牛在水窝子里泡,人呢,咋不见影?越走近花生地,他心里越不安,不禁加快了脚步。看到了,但却十分忐忑,因为他的母亲竟躺在花生地里一动也不动。
“妈!你怎么了?”踉踉跄跄地飞赶到母亲身旁。泪水和不祥的预感袭来,让他顾不得其它,边摁母亲的人中,边欲扶起母亲。
“水,妈,喝水……”茫然无措地摇着没了呼吸的母亲,他脑袋里如飞机轰鸣,而后六神无主地仿佛欲把天空撕开般叫喊着:“妈!你醒醒啊!妈!你醒醒啊……”
声嘶力竭的他木然地看着因放牛闻声赶来的牛五伯,嘴里依然喃喃:“妈呀妈,醒醒啊……”很快村子里就闹腾开了,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牛五伯找来了村长二叔公,就地商量起丧事来。大家心情很沉重,可事情总要办,而且还得趁早办。看着伤痛欲绝的夏阳威,二叔公责无旁贷地安排起梁海燕的后事来。纯朴的民风,让得左邻右舍都自觉自愿地帮忙操持着,大家既出钱又出力,很快帐篷就拉好,丧事用品也一应俱全。随着锣鼓声响,村里的“鬼师佬(假和尚)”和“道公佬(伪道士)”开始开坛作法事。
浑浑噩噩地听从二叔公的安排,披麻戴孝起来。入夜,锣鼓声声入耳,似乎欲要击碎他年幼的心灵一般,在漆黑的旷野不断回荡。不时的鞭炮声,仿佛他心中的不甘般爆发。眼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灵柩,好像如此就能让入敛了的母亲活过来一般。他觉得他的世界天崩了地裂了,眼前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无。沉闷的空气要把他也压垮压扁似的,呼吸亦困难无比,脑袋里更像被灌满了水银,晕乎乎的。
按照农村风水惯例,坟地就选梁海燕仙去的地方,故而天亮以后邻居们就在原地挖起了坟坑。根据迷信说法:“哀丧不过午,过午必喜丧”,所以必须在正午之前入葬,否则对后人不吉利。看着香火袅袅,看着忙碌的人群,夏阳威心如死灰般漠然。坟头终于堆了起来,邻居们也各自回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什么时候回的家。
当二叔公和牛五伯次日早晨相约而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头疼欲裂。空落落的,浑身乏力。“小威啊,此次花费你不用担心,各家各户的人情不少,相差的村集体补够。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出声,找我或你五伯都可以。”二叔公叮嘱夏阳威道,“另外头七给你妈烧些纸钱,祭拜一下。”牛五伯也随声道:“是啊,农活上不会做或是做不来,记得来找我们,保证不会推辞。”
夏阳威勉强地提了提神,默默点了点头。他很想很想再放声大哭,泪腺却已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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