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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夔剑术了得,乃江湖排行榜上剑术第一人,却在年轻时候无意中遇见了兰玉,惊为天人,痴心倾恋,但碍于身份家世,未能结成连理。至于现今已是老奶奶的兰玉是否曾对薛夔情有独钟,已无据可考。兰玉后来娶得何姓男子为夫,薛夔痴心不改,竟在兰府外置了一座宅子安居,并专意与兰玉夫君结交。何氏怜他一片痴心,倒也折节下交,他一片善念却也在后来得了福报。兰月四岁那一年,何氏体贴妻子操劳过度,代为打理兰府产业,却在一日回府之时遇刺,恰逢薛夔路过,舍命将他救下,待得兰府援手之人赶到,薛夔已身中巨毒,且多处中了剑伤,九死一生,而何氏却毫发无伤。
待得薛夔半年之后康复如初,婉拒了何氏提出的共侍一妻的提议,只道愿收兰月为徒,传授剑术。兰玉夫妇商议之后,索性将兰月过继给了薛夔,盼她日后承欢薛夔膝下,以尽孝道,以报救亲父之深恩。
薛夔自得了女儿,喜之不尽,便带着兰月归隐江湖。兰月自此更名为薛月,后来娶夫生子,方有了薛嘉。
英洛恍然大悟。
这日临别之际,薛嘉微醺,径自在前。英洛紧随其后,李瑜居尾。趁薛嘉不曾注意,少年趋前一步,低声道:“家姐身体近来大有起色,多谢将军相助!”
英洛愕然之际,少年已经退后一步,神色如常,大声道:“表哥,天色不早了,宫中怕是要下匙了!”
早有道旁闪出十来位侍从,其中一人牵马,服侍李瑜上马,薛嘉摇摇晃晃道:“你早点回去吧!”
少年在这声嘱咐里渐渐远去,英洛方醒起他口内家姐,乃是三皇女李岚。想到李岚身体已有起色,她心内不由大跳,不知为何,血液奔流之速比之往日亦快了一倍有余似的,心潮起伏,一时难定……
深巷无人,天幕下垂,其上布满星辰宛如钻石般闪耀,令人仰视而心生敬畏之意。二人相携而行,至将军府之时,便见门口有人手执灯笼,静静伫立。
见得他二人携手而来,亦瞧不出喜怒,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道:“大哥在厅中等你!”却是夏友。
他与薛嘉亦是旧识,复不多言,客气两句便进得府去。
客厅之内今日破天荒的点着十来盏琉璃灯,亮白如昼。华彻与周峥虽安坐,但面色均很是难看。见英洛从外面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华彻招呼丫鬟泡茶,夏友将她小心牵过去,按坐在椅上,此时方不住口抱怨道:“外面瞎逛也不多带几个侍卫?自已的身子自己不知道么?怎么还这样放纵喝酒?”
英洛近两月被这三人看得紧,平常日子滴酒不让沾,总怕伤身,房事更是惟恐她太过劳累,自华彻成亲至今便不曾有过。今日仗着酒意,她将夏友双手捉定轻轻摇了摇,痴笑道:“难得喝点酒,有什么打紧?你这样唠叨,小心变话痨!”
周峥见得她这样轻松神色,心内暗叹,又见她捉着夏友双手不肯放开,那人眸内亦是情意绵绵,只得道:“二弟,你带着洛洛回房歇息吧!”
夏友小心搀起英洛,她大概在街上吹了冷风,此时酒意上头,犹记得回头道:“小嘉,你今晚就住在我府上,明日再饮!”
薛嘉头脑昏沉,虽觉周峥与夏友成亲之后,再无往日爽朗,不过是喝了半日酒,却是这般的着意妻主身体,简直不可思议。今日上午,他本是去二皇女府探望钟瞳,往常在雁门关驻守之际,他最听钟瞳的话。哪知嫁人之后的钟瞳,早已不同于往日靥生笑窝的男子,而是尊贵的坐于主位,面无表情与堂下坐着的七位男子称兄道弟。那七名男子之中有三位乃是二皇女侧夫,另四位则是府中以往颇体面些的小侍,不容小觑。
他怅然随郑管家去了客房,倒头便睡。
周峥见得厅内诸人只剩得华彻,揉揉隐隐发痛的太阳|岤,方道:“华公子,能否用你手上的人,帮我调查太医院一个姓温的太医?”
一直安坐一旁的华彻绽出一抹落寞的笑,道:“大哥太客气了。但有吩咐,紫鸳莫敢不从!”
“你下去吧!”周峥被他这声大哥给刺得心窝生疼,见他施施然告退,从来立如标枪的平狄将军不由垮了双肩。门外侍立的文英轻轻进来,却见他捂了双眼,道:“文英,将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文英依言。
前一刻还亮如白昼的客厅渐黯,直至一片漆黑,那人坐在黑暗的尽头里,一动不动,浑身冰冷。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了他一人。这种凄冷比之万军征战之后,满目疮夷犹要凄冷万分倘若那个人,不过再有十年好活,亦或,在某一日难以忍受存活的痛苦而殁,漫漫余生,他又要去哪里追寻?回首孤影,倘若现在的每一刻笑靥都要用余生去思念或者是忘记,他要如何来面对这种凄冷?
回想今日,他教完李秋之后,被女帝召见。
那人敲着书案良久,方道:“今日召太傅来,是想讲个故事给太傅听……一百多年前,有一位神医,医术超绝。只因娇妻出墙,便集天下毒药之大成,炼成了三味剧毒之药。哪知后来他却得知,早在自己毒药还未炼成一年以前,他的妻子便已经身故。他千里迢迢,奔赴她丧葬之地,欲挖墓鞭尸!哪知道他打开棺木之后,才发现其妻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深受虫蚁之害。生前千娇百媚的一个可人儿,死后不过一堆枯骨,徒惹人叹息!他后来方知,原来他妻子追随私奔的那人并无余钱,便随意用一口薄皮棺木将她就地埋葬。温神医深受打击,万念俱灰,回去之时便研制那三味剧毒之药的解药,刚刚略有小成,便仙逝了不过此人留下了手札一本,却对深解药理的人来说,应该不难!”
他本来跪得双膝酸麻,闻得此言,不顾宫规,直视天颜,凤目里面一片强抑的兴奋:“陛下是说,臣妻主所中之毒有解?”
女帝轻笑,面目略有峥狞,许是心内深恨“太医院有位太医姓温”
黑暗之中,他将女帝的话一遍遍回放,李晏送他这么大一份好处,可是要他用什么来交换?
他早已不敢深想!
何夕
宣熙元年八月,京城内久旱逢甘霖,大雨飘泼,行人阻步,街市间小贩呼喝,急急收档,一驾马车疾驰而来,险些撞倒一位卖菜的中年男子,幸驾车之人了得,眨眼间避过那小贩,将他身旁的菜筐撞翻,青菜萝卜被碾得凌烂。
那小贩正欲破口大骂,便见马车帘子掀起一条缝,一道物事挟风声而来,咚的掉在他脚下,被雨水冲得湛亮,却是一锭近十两的银子。那小贩顿时眉花眼笑,忙不迭捡起来看了又看。
马车之内的舒焕抱怨道:“家主最近是越来越阔绰了……”
“我怎么不知道舒管事最近越来越疼惜银子了?大笔银子丢了也不见你吭一声,不过是十两银子,竟心疼成这样!我易家的管事,果真是越来越有眼色了!”淡淡嘲讽,面上却挂着轻浅笑容,正是易家家主易柏。
舒焕苦笑,我的爷,这都两个月了,失了那两百万两银子,您还在肉疼?疼就疼了吧,拿小的撒什么气儿?认真说来,那两百万两银子可是在您这里丢的,不是在小的手里丢的?!他暗暗腹诽,却哪敢将此话公诸于口?
易柏见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内添了一分畅意,激道:“舒管事神通广大,不如将这两百万两银子追回来?”自失了那两百万两银子,他心内如镇着一大块石,对于宁可舍命亦不肯舍财的易财神来说,这份心痛简直难以言表。
舒焕乃易氏驻京城的管事,干练非常,独挡一面,与城内达官皆有私交,此际却被易柏这话给吓得面无人色,不顾外面大雨飘泼,猛一把掀开车前帘子,道:“家主请先歇息片刻,属下与小宁在外面守着!”一闪身坐在了车辕,立时被冷雨浇得湿透,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他却比不得小宁,全名叫晁元宁的少年,正是易柏近身侍卫之一,武艺高强,被雨淋得湿透却纹丝不动,紧抿的嘴角上扬,心内大概是在可怜这位全无武功的舒管事此际的惨状罢。
南薰殿内,正给皇长子李秋授课的周峥剑眉微蹙,显得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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