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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暖阳下的少年可有怨言（第1页）

玉骄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突然一阵恶心，痛苦地□□了一声。文杰忙搂着玉骄走到石门前，奋力地推着石门，虽早知是徒劳，但见石门纹丝不动后，文杰懊恼地勃然大怒，冲着细姑吼道：“老妖婆，你装神弄鬼地干什么，快放我们出去，不然我不客气了。”

兀地，密室里发出一阵啃啮般的磨牙声，文杰和玉骄骇得心里一凛，细听才知是细姑的笑声。

细姑声音和缓，不以为意地问文杰道：“杀了我吗？那你们也会困死在这里，死之前还得守着我这个老妖婆的尸体，你可想好了。”

绝望中，玉骄倒忘了害怕了，微喘着瞪着细姑，骂道：“枉你成天念经拜佛，竟是一个不人不鬼的妖怪。那床上的尸骨是谁？说不定就是你弄死的。”

细姑的鬼脸蠕动了一下，看不出是喜是悲，眼眶里倒溢起一汪浊泪，定定地盯着玉骄。玉骄倒吸了口凉气，往文杰怀里缩了缩。

文杰见细姑眼中的悲伤神色，暗自吃了一惊，知道里面大有隐情，为了稳住细姑，口气温婉地说道：“细姑，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你也这么大岁数了，我不会过问你的事，更不会难为你，你把我们放出去，我们保证绝不会说出去，好不好？”

细姑嘴角抽动了一下，看不出是冷笑还是微笑，口气异常平静地对文杰说道：“那如果三少奶奶说的是真的呢？”

“什么？”文杰一脸疑惑，突然明白过来，愣了一下，接着又惊又怒地斥责道：“你竟敢在我家里杀人藏尸，我爷爷若是知道，一定不会饶过你，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老妖婆。”

细姑丝毫没有胆怯地意思，口中喃喃说道：“他要是知道你目无尊长，那才会生气呢。”

继而回头对着红木大床里的尸骨说道：“临了临了，我还是给哥哥添麻烦了。”

文杰一向仁义，见细姑在自己家里杀人藏尸本就气愤不已，此时又误以为细姑杀的是她的哥哥，便怒不可遏地指着细姑说道：“他是你哥哥？你竟然杀了你哥哥，你简直丧心病狂，这么多年我们方家竟没一人发觉，你真会装啊！”

细姑看也不看文杰，冷冷地说道：“混小子，你骂得起我吗？”

文杰正待发作，玉骄一把扯住他，满脸惊恐地嗫喏道：“她是，她好像是······。”

文杰立时反应过来，脸色煞白，猛地摇头说道：“不可能。”

细姑这才将目光从红木大床移开，缓缓看向文杰和玉骄，点点头说道：“都是伶俐的孩子，姑奶奶疼你们。”

文杰呆了，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细姑若不是自己的姑奶奶方一诺，那么她在密室做的这一切，这么多年爷爷不可能毫无察觉，文杰想不承认眼前的事实，却找不出理由解释这一切。

见文杰呆立不动，玉骄强自镇静，有些怯意地向方一诺问道：“床上的那人是你丈夫吗？”

玉骄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文杰也讶异地横了她一眼，因为谁都知道方一诺的丈夫葬在赵家的祖坟里，和他的如夫人，也就是文杰的亲外婆合葬在一起。

方一诺微微愣了一下，扬起脸，慢慢挪到大床边坐下，伸出褶皱僵硬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尸骨上的缎被。文杰和玉骄见状，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二人一时不敢出声了。

方一诺一边摩挲着缎被，一边自言自语似地幽幽说道：“你们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从小我娘教我女红时总说女孩子长大要给自己的夫君做一辈子的衣服才叫福气，不知道我娘会不会觉得我也是有福气的人。”

文杰和玉骄对望一眼，不禁对方一诺有些同情，都暗暗摇头叹息。此时，方一诺掀开了缎被一角，将尸骨的头露出来。见此情景，吓得玉骄腿一软，瘫在文杰怀里，文杰脸色也大变，也顾不及安慰玉骄，只警戒地盯着方一诺的一举一动。

方一诺有些嗔怨地对着床上的尸骨说道：“那个贱人和你才几年，我们却相守了几十年，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你说是不是，伯钊哥哥。”

玉骄惊呼一声站直了身子，睁大眼睛盯着方一诺，呆呆地说不出话来。文杰被玉骄的神情吓了一跳，担忧地看着玉骄。

方一诺显然并没有被玉骄打扰到，继续旁若无人地对着尸骨说道：“柏钊哥哥，你唯一的外孙女终于找来了，这是你的意思吗？还是天意？”

“啊”，文杰踉跄了一下，惊疑地看了看方一诺，又看了看玉骄，眼里满是恐惧疑惑，希望自己会错了意，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玉骄面无血色，虚弱地跪下，对着红木大床磕了三个头，悲怆地喊了一声“外公”。文杰颤栗了一下，目光恍惚，瘫跪在玉骄身边。

方一诺平静地看着玉骄，说道：“也许是该有个后人为柏钊磕个头吧。”

文杰一脸悲愤，眼里噙着泪，咬牙对方一诺质问道：“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玉骄被文杰的喊声提醒，留着泪问方一诺道：“难道外公真的是和你私奔吗，我外公何时去世的，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入土为安？还有，我外婆又去哪儿了？你告诉我。”

玉骄仰着头，悲伤又期待地看着方一诺，一旁的文杰张着嘴呆住了。密室里燃烧的烛芯不时滋滋作响，三人蜡像般的一动不动，加之床上躺着的尸骨，犹显一派诡异气息。

终于，方一诺开口说话了，冷不丁的，那声音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说道：“我死了，你们可以出去了，我一时半会死不掉，就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也不管文杰和玉骄愿不愿意听，方一诺自顾自说道：“十六岁那年，我随母亲和哥哥去灵山寺烧香，路上遇到了知府家的孙少爷韩伯钊。柏钊和我哥是同窗，听见他给我母亲请安，我偷偷掀开轿帘，我看见他潇洒俊美地立在暖阳下，那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好看的景象。当他策马从我的轿子旁飞驰而过时，我的魂魄也随他而去了。”

文杰和玉骄听到暖阳下那个潇洒俊美的少年时，不约而同地向红木大床上的尸骨望去，不禁打了个冷颤。

“为了能见到柏钊，我求哥哥邀请柏钊到家里来，我故意装作无心闯入书房，哥哥将我介绍给柏钊认识，至今我记得他的微笑。”方一诺眼里浮现出久远的羞涩，说道：“可是从那以后柏钊再也没来过了，我听说他经常去曹家，我就女扮男装在他经过的地方偷看他。”

文杰和玉骄安静听着，暂时忘了恩怨和不安，文杰扶着玉骄坐到椅上。

方一诺依然沉浸在回忆里，望着前方，目光缥缈，说道：“父母知道我的心思后，主动去韩家提亲，却被委婉拒绝。父母劝我死心，说韩家必是嫌我是商人之女，与他们家门不当户不对。我想死的心都有，为此大病一场。后来赵家来提亲，我赌气答应。”

方一诺说到这儿，突然咬牙切齿，满眼怒火，丑陋的脸让人更觉惊悚，文杰和玉骄拼住呼吸，害怕打扰了她。

方一诺恨恨地道:“可是几年后，他竟娶了曹家的女儿，而不是什么官家小姐，我不服，我哪点比不上这个乡下丫头？我以为父母骗了我，就回来想问个明白，哥哥这才告诉我，其实柏钊很早就喜欢上曹家的小女儿，他经常以同窗聚会的名义，邀上我哥还有姚仕琦一起去曹家谈诗论文，为的就是能见到曹英的妹妹曹素。只是曹素当时才只十三岁，柏钊不好开口，别人也没往这层想。直到几年后我哥哥无意间听见柏钊和姚仕琦争吵，这才知道柏钊一直在等曹素长大。”

“唉——。”方一诺声音轻细了些，“一念成魔，就为一个情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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