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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长安改了主意，还是觉得杀了她了事，这送上来的是……断头饭？这就难怪有这般丰盛了，好歹也护了他十几年，临了也让她吃饱了上路。这般一想，季姜反而释然了，与其日日关着提心吊胆，还不如早日去找那该死的李岷算账。说来说去，一切的源头都是来自他。若不是他不信自己会让位于他，非要勾结北戎逼宫，又怎么会有她如今的大长公主……若不是他暗作主张，偷天换日，又怎么会有今日她被困含凉殿屈死之辱……这该死的李岷，就算去了地府也要留下这么一堆乱糟糟的事给她。季姜恨得咬牙切齿，夹起碗中的鸡腿狠狠咬下。那模样不像是在吃鸡腿，倒像是与仇人打架。司棋心下一惊，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十一有句话说得好，陛下生气离远点，免遭横祸。同理，殿下也当如此。长安抬脚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季姜支着受伤的右脚搁在凳上，低头吃的正欢，司棋并着一众宫人远远候在后面。长安聚在心头一日的阴霾在看到季姜的这一刻终于缓缓散去。他以为她会恨他恨得连饭都吃不下，这才推了所有事急匆匆赶来陪她用膳。如今见她自己用的正欢，那是不是……其实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这般一想，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宫人们看见陛下进来就要行礼，长安摆摆手，司棋了然，带着众人悄声退了下去。季姜正一门心思与碗中的鲫鱼顽强斗争，她素来最爱吃鱼，只是鲫鱼多刺，她偏偏不会理刺。往常都是流苏挑好了再给她，司棋没跟在她身边，自然不知。斗争了许久，白嫩的鱼肉上还清晰可见细小的尖刺，季姜叹口气，就要搁下筷子放弃。一只修长的手探过来拿过她面前的碟子，季姜不用看也知道这是何人。她心下怅惘，哪怕他此刻拿着剑要杀了她，她也是没有怨言的。护了他这么些年，早已护成了习惯。季姜的脚搁在凳子上，长安只得绕过她身边坐在左侧去。他今日在宣政殿坐了一日，衣袖摆动都是轻轻浅浅的龙涎香。他素来不爱用香，身上的味道总是干净又清冽，突然传来陌生的气息，季姜感到有些不适，更何况她现在脚还伤着，搁在凳上的动作也很是不雅。季姜埋下头去，活像只自欺欺人的小鹌鹑。长安不知她心中想法，安安静静地细细理着碟中鱼肉，直到再无一丝骨刺，才推回她面前。季姜垂着眼睫乖乖吃掉。长安静静地看着她用完，又夹来一块细细理好递来。季姜来者不拒，都慢吞吞的吃了下去。这样一个理一个吃，直到天都黑了两人方才用好膳。惨绝人寰宫人上来撤走了碗筷，又端来了刚沏好的明前茶。殿内烛光尽数燃起，昏黄的烛光映着袅袅升起的雾气，季姜坐在矮榻上等了许久。直到所有的宫人都退了出去，茶上的雾气也要渐渐消散，想象中的毒酒也没有送上来。季姜慢慢抬起头望着长安，眼里的雾气像是比手中的茶盏还要深重。她思虑良久，缓缓开口，“还不动手吗？”饶是长安再聪慧，也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懵了神。他搁下手里的茶盏，颦着眉头问她，“什么动手？”季姜以为他是畏着这么多年的情意不好说出口，索性自己挑明了。“你动手吧，我不怨你的。只是你放过流苏她们，她们就算知道些什么，于你也并无大碍。”她絮絮叨叨了这许多，长安焉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原来是以为自己要杀了她，这才如此听话乖巧。长安不说话，默看了她半晌，面上神情莫测。季姜见他许久不语，也不知他心中是何想法。他不是印象中那个温润有礼的长安，他是披着良善的面皮生生骗了她十几年的陛下。饶是两人朝夕相处了那么些年，她也自认一点都看不穿他。殿中安静了好些时候，直到桌上的茶水凉透了，长安才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季姜垂着头，看着他暗金纹云龙的衣摆一点一点步入她的眼帘。现在是要动手了吧……她心里正想着，却不妨那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她垂着的头托了起来。那指尖微凉，惊得她细长的眼睫微微发颤。“是谁告诉你我要杀了你？”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季姜看出他眼底暗含的笑意，微微有些错愕，她想错了？这次长安看懂了，笑着屈指轻敲了下她皙白的额头，“瞎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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