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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婉若弃儿（第3页）

“出这么大个事情，根本没有脸面埋在村子的坟场里头，哪个看见你都要指指点点的，我这辈子被指点惯了，但是自己的兄弟和老汉都走了，总不能还受人指点嘛。我就埋高点，埋远点。”她说着，俯下身来，拔起坟上的草来。婉儿也蹲下，和她一起拔草。

“弟娃，爸，婉儿来看你们了。”姑妈抬着头高呼了一声，好像他们就在头顶的某个云层中，正看着她们。喊完，她的眼泪留了出来，她一边用手臂擦着眼角，一边走向那个远处的坟，“大妹，你女娃子来看你了！”

看着孤零零的母亲之坟，婉儿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这样也好，死后终于图了个清静。

“其实，我对不起你妈。”姑妈说，这话将婉儿吓了一跳，“我故意把你妈埋这么远的，离开那两个男人，免得她受不完的委屈。”

她跟弟弟的感情还是一向不错的，那几年，弟弟跟村里的男人都出去打工了，每年回来，他总是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还有钱来看望这个残疾的姐姐。他总会说，姐，平时农忙的时候，你如果活路不多，就去帮我媳妇儿一把嘛。她说，晓得嘞，晓得嘞。他又说，平时她如果没时间照看婉儿，你就帮忙照看一下嘛。她又说，晓得嘞，晓得嘞。

可是她发现婉儿特别喜欢看动画片，一到晚上，就准时跑到隔壁村子看动画片，看完动画片之后回家吃饭，然后又去隔壁村子看连续剧。她看不过去了，学校老师都说沉迷电视是要不得的。她问盯着电视目不转睛的婉儿，说，婉儿，你业做完没有？她回答，做完了。她又问，那你帮你妈做饭洗碗没有？她回答，我爷爷不要我洗碗，他喊我快出去看电视，他来洗碗。这个短粗的女人看见主人家的女人们开始咬耳朵了，笑声中不怀好意。她气愤地往弟弟家走。

然而，刚刚到门口，她就愣住了，她听见里面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你个老不死的，畜生，给老子滚！”这是婉儿母亲的声音。

“小声点嘛，你生怕别个听不到？”这是婉儿爷爷的声音。

“你儿要是晓得了，绝对不得放过你！”

“他不得放过你才是真的。我是他老汉儿，也是你老汉儿，你敢不听话！”

接着是耳光的声音和女人压抑的哭声，以及男女做那事的声音。

她浑身发抖，悄悄离开那个肮脏的屋檐。她整整两个晚上没睡着觉。第三天开始，她便经常找借口往罐罐家串门，一待就是半天，确认婉儿回到家不外出了，才离开。后来有一天，她和婉儿母亲在地里挖土豆，这个弟媳妇终于开口了：

“姐，你最近地里头不忙啊？”

“不忙。”

“你是不是听到了啥子？”

“啥都没有听到。”

“你如果晓得了啥子，你愿不愿意帮我？”

她没回答，短促的手将一簸箕土豆端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化肥袋子，将土豆倒进去。

婉儿母亲追上来，眼里满是泪，拉住她：“姐，你晓得了是不是？是那个老东西欺负我！你帮我去妇联证，要得不？别人我信不过，那些人只晓得看笑话。”

她甩掉她的手，“帮你啥证？证明我亲老汉儿是坏人？然后呢，我弟娃咋想？以后日子咋个过？你是个女人，该忍就忍了嘛，不就是那个事情嘛，又不缺你吃不缺你穿。这几年，年轻男人都出去打工了，生产队里头这种事情还少了啊，有几个女的说过不得了嘛？即使你再忍不了了，再遭不住了，再咋说，也要等到婉儿长大嘛，你要负责任。”

婉儿母亲不发一言。

她叹了口气，补充道：“我以后经常来你们家里串门，也就只能帮你到这样了。”

婉儿母亲惨然地笑了，脸如死灰，“谢了，姐。”

半个月后，两条人命没有了，罐罐进了监狱，判了死刑。

婉儿听完，瘫坐在地上。想起当年爷爷催促她出去看电视的情景，她曾经以为那是津头留给她不多的美好记忆。

“婉儿，你这么多年咋过的呢？那家中学老师对你好不好？”姑妈问。

“挺好的。”她说。

她开车离开，那时候，她心里就一个念头。她要挣钱，把她妈单独埋在一个风水好、气派的地方，远离这个尘世的臭男人们。

她当时说跟严敬一起跑，也不过是想半路抛下他，自己带钱跑了而已。

“卧槽。”严敬骂道，“幸好老子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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