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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雷焕,我们到底要去哪里?&rdo;月柔坐在马车里,不安地看着我。
&ldo;不能直接去洗砚阁。那等于是自寻死路,反而救不出爹。所以,先去给人送贺礼去。&rdo;
&ldo;贺礼……&rdo;月柔瞪大眼睛看着我。
&ldo;我们越是紧张我爹,我爹的日子越不好过,也就越难救。就是要等那边沉不住气。&rdo;
月柔点点头,居然是一脸的信任。&ldo;我知道,这种事云扬以前教过我,我明白的。&rdo;
&ldo;武林盟主的千金订婚,四方道贺。我们去出岫山,路程不是很长。&rdo;我看了看月柔怀里抱着的小小包袱,不知道是什么宝贝,就是不撒手。我开始凝神定气,专注于运功打坐。月柔东张西望,然后撩开帘子看车窗外,最后禁不止马车颠簸,悄悄睡去。马车的空间还真是小。我和月柔第一次脸对脸的离得这么近。月柔的睫毛相当的长,浓浓地覆下来,在脸上印上了浅浅的弯月形的影子。他睡得毫无防备,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蜷成一团。不知道他用的什么熏香,抑或是体香,淡淡的,让人愉悦而且安心。
糟糕。我连忙敛起心神,打坐的时候竟然走神,我可能是第一次。狐媚子。脑子里蹦出这三个字,不知为什么又觉得不像。
&ldo;少庄主,天色不早了,前面是家客栈,我们歇息一晚再走吧。&rdo;尉迟城再马车外面说。
&ldo;晚上了么?&rdo;月柔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脸的懵懂。他见我再看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ldo;那个,昨天晚上没有睡觉,所以……&rdo;
我微微一笑,跳下马车。尉迟城扶着月柔下来,月柔看看四周,一脸的新鲜。
&ldo;很久没有住客栈了呢,这家客栈好大!&rdo;月柔仰起小脸看客栈的牌匾,福来客栈,庸俗而又平稳的名字。尉迟城安排好房间,要了桌菜,用过了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月柔就在我旁边,按照客栈的格局,这两张床应该是紧贴这同一堵墙。客栈的墙壁又薄,对习武之人来说形同虚设。月柔晚上睡得极不踏实,手脚乱动,口中喃喃,全是梦话。一时叫着还给我还给我,一时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一会又惊叫云扬云扬,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
去出岫山的路程还有几天,到了那里不知道又会怎样。我索性下床推窗,月光甚是皎洁。
小时候,师父哄着静又睡觉,断断续续地讲故事。他说,月亮其实永远都是明净清澈的月亮,所谓阴晴圆缺,不过是世人眼里的自己。静又听不明白,我也听不明白。师父拍着静又,缓缓说,月儿是世界上最美的奇迹,月光是世界上最纯洁无瑕的美丽。静又晚上怕黑,让我守在他的门口,夏天还好,冬天就难熬了。我坐在石阶上,迷迷瞪瞪地听着师父在屋里讲故事,觉得月儿又美丽,又温柔,弯弯地看着我笑,好像娘亲。师父每晚讲晚故事就不知去向,静又要是还没睡着,就折腾我。他披衣趴在窗上,用石子砸醒我,悻悻道:&ldo;雷焕,我睡不着。&rdo;我沉默,他又说:&ldo;雷焕,今天晚上天色很好。&rdo;我还是无话可说。他气道:&ldo;雷焕,你又不是哑巴,做什么不说话?&rdo;然后又笑笑:&ldo;你今天练功的时候偷偷去见那个猎户家的丫头,我看见了哦。&rdo;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他的眼睛转了转,指着天上说:&ldo;你把星星送给我,我就不告诉爹爹。&rdo;我想了想,利用轻功,给他捉了满屋子的萤火虫。他看着一屋子的萤火点点目瞪口呆,我轻轻关上门,躺在石阶上看我的月亮。静又在屋里闷闷地说:&ldo;雷焕,我再不欺负你,你以后都对我笑好不好。就像对那个丫头一样。&rdo;我没有吭声。他自顾自地说,&ldo;不回答就是答应了哦,你答应我了。&rdo;
反而睡不着了。我踮脚飞到中庭的大树上,夜风习习,心里自在了些。
&ldo;兄台好雅兴。&rdo;我抬眼,树下站着一道纤细的影子,个字不高,长发微蜷,气质倒是干净斯文。
&ldo;好轻功。&rdo;我赞道,&ldo;当真是踏雪无痕。&rdo;那人笑,飞身上树,也是了无声息。年纪比我小不少,举手投足都是世家贵气。
&ldo;你也是睡不着么?&rdo;他笑着问,&ldo;那真好,我也睡不着。&rdo;我看他一眼:&ldo;公子什么意思?&rdo;他笑嘻嘻地整理着微微凌乱的衣衫:&ldo;我怕黑啊。刚才我还在想,今天晚上可惨了,睡不着觉,可怎么熬过去。&rdo;他身上有种寒冰玉的味道,挨着他也有好处,正好驱蚊。
&ldo;你叫什么?&rdo;他折下片叶子叼在口中,无忧无虑地说:&ldo;我叫连城霏,刚从边关回来的。&rdo;
&ldo;我叫尉迟雷焕。&rdo;
&ldo;你是尉迟雷焕?医邪尉迟雷焕?&rdo;他有点惊讶:&ldo;你的名号很响呢,我们边关都知道。&rdo;
&ldo;你是连远峰的儿子?&rdo;
&ldo;对呀,我们兄弟几个都是在边关长大的,难得回一趟中原。我有认床的毛病,这一路都没睡好。&rdo;连城霏笑嘻嘻地说,&ldo;我吹歌曲子给你听,可好?&rdo;我探过他的脉息,他身体倒也强健,外家功夫很强,内家功夫练得显然很不够,倒真像是军营来的。
自古多征战,由来尚甲兵。长驱千里去,一举两蕃平。按剑从沙漠,歌谣满帝京。寄言天下将,须立武功名。
他衔着树叶吹着,样子颇为潇洒不羁。曲调苍凉,很有胡地晴天苍苍的浑厚大气。&ldo;这是爹最喜欢的一首曲子。&rdo;他说道:&ldo;我们兄弟五个,志向都是将来要做一个像爹那样威震八方的大将军。&rdo;看着连城霏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不由心里一动。或许这种人天生就充满野心,狂妄而且自大,永远都不在乎别人,却不叫人讨厌。年纪尚轻时,梦想就是一种幸福。我刚要开口,突然听见月柔惊慌失措地尖叫:&ldo;雷焕,福儿,雷焕‐‐!&rdo;我应了一声,从树上跃下。月柔从里面冲出来,衣襟半开着,表情极度惊慌。他一头扎进我怀里,一叠声地哭道:&ldo;刚才我怎么也找不到,找不到你,我以为你被她夺去了,我以为……&rdo;我当是他做了噩梦,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顺便把他的衣领整理好,以免春光外泄。
&ldo;这位是……&rdo;连城霏从树上下来,失了神地望向月柔。我有些尴尬,不知道我和月柔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他要是个女人,还能算作我爹的妾什么的,问题是他是个男人。我轻轻拂月柔睡穴,月柔直直倒下去。我抱他回房,把他安顿好。等我出来,连城霏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处,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ldo;那是我爹的,呃……&rdo;我做什么要解释?
&ldo;哦,我理解了。&rdo;连城霏回过神来,&ldo;这在军中很常见。边关苦寒,根本不可能见到女人。当兵的又全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很自然。&rdo;他看着我,笑笑:&ldo;你必是不接受这种事情吧,刚才你眼中的厌恶虽然藏得很好,可我还是能感觉到。我们当兵打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每天都得面对无尽的杀戮,血腥,提心吊胆地等着自己的死期。这种时候,有个人在你身边和你并肩作战,帮你防着冷箭暗枪,你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吗?比兄弟感情更深,更不能理解。&rdo;他跃回树上,望着月亮痴痴地说:&ldo;你不会了解,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人的手上,原来也是一种幸福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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