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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1页）

走近门口的时候，门里有个人伸头张望了一眼，同时道：&ldo;门外边有个人探头探脑，是找人的吧？&rdo;说时，就有个穿蓝布大褂，类似听差的人，走向前来，向士毅打量了一番。问道：&ldo;找谁？&rdo;士毅见他并不是阔人之流，胆子也就大了一些，于是先拿那名片出来，让他看着。那人恰也不托大，问道：&ldo;你是陈四爷的管家吗？&rdo;士毅心里想着，难道我脸上带来仆人的招牌，到了哪里，人家都说我是一个听差，这不是一件怪事吗？但是既然脸上带定了听差的招牌了，这也没有法子，只好让人家去叫吧，便微笑着道：&ldo;我倒不是听差，不过是他们老太爷手下一个办事的人罢了。&rdo;那人听了这话，又在士毅脸上看了一遍，笑道；&ldo;这位陈四爷的老太爷，不就是陈总长吗？&rdo;士毅道：&ldo;对了，他现在在包厢里坐着呢。&rdo;那人于是带了笑容道：&ldo;是拜会我们团长吗？好，我去对他说，一会儿就让他到包厢里去答拜陈四爷。&rdo;士毅一听这话音，将名片送到后台来，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便笑道：&ldo;劳驾，请你到后台向常青女士说一声，就说有一个姓洪的要见她有两句话说。&rdo;那人道：&ldo;你认识她吗？&rdo;士毅道：&ldo;我和她是街坊，这个陈四爷，也要拜访她呢。&rdo;那人听了这话，好像得了一件什么新闻消息似的，掉转身躯，就向里面跑去了。这时士毅心里那乱撞的小鹿，算是停止着不动了，可是望了后台的门，还不敢进去，只是背了两手，在夹道里来回地踱着。

不多大一会儿功夫，常青出来了，站在门口，笑着向士毅招了招手，连连点头，不用说，那自然是没有一点儿见拒的意思，表示着很欢迎的了。士毅走了过去，还不曾开口，她就笑道：&ldo;你是和那位陈四爷一块儿来的吗？&rdo;士毅心想，很奇怪，她一个捡煤核的姑娘，却是也认得陈四爷，便点点头道；&ldo;对了，我和陈四爷一块儿来的。我有两句话和你谈一谈。&rdo;士毅说这两句话时，嗓子眼里不免震动着，自然是觉得这话过于冒昧了。可是小南对于这事，丝毫不以为奇，可就向他点头道：&ldo;请到后台来瞧瞧吧。&rdo;她说毕，立刻就转身来，在前引路。士毅这时不但心里不是小鹿撞钟了，而且变得很高兴跟她走着。这后台的地方，人乱哄哄的，有一部分工人拖着布景片子，前冲后撞。有的歌女们，搽着满脸的胭脂粉，穿上极其单薄的衣服，在单薄的衣服上，却各加了一件大衣御凉，三四个人缩着一处，喁喁私语。还有那些穿西服的男子，在女人里面钻来钻去。士毅在后台看那些人，那些人也就不住地来看他，他只好跟在小南后面，低头走进一间屋子里面去。小南也不像以前那样无知识，走进屋门以后，顺手就把房门关了。这是一个未曾用过的化妆室，里面有两副床铺板，中间夹着一张破旧桌子。小南先坐下，指着对面的床铺板道：&ldo;有话坐着谈呀。&rdo;土毅见她如此，觉得她是更客气了，一切都没有问题，大着胆子就向她笑道：&ldo;前天在警区里，多谢你帮我的忙。&rdo;小南道：&ldo;这不算一回事，难道你还真能拿了刀子到我家去杀人吗？就是我父亲不那样告诉我，我也会那样说的，这个你就不必提了，你不是为陈四爷拿了名片到后台来的吗？他拜访谁？我们的团长，正叫我向你打听着呢。&rdo;士毅道：&ldo;他也不一定拜访谁？拜访你也可以。&rdo;小南听了这话，身子突然向上一起，好像是很惊讶的样子，问道：&ldo;什么？他拜访我？我并不认识他呀。&rdo;士毅道：&ldo;他对于你们这贵团里，四爷本来是谁也不认识，只要他请你们，你们有人出来受请，他就很乐意了。你也知道陈四爷吗？&rdo;小南道：&ldo;我哪里认识他？也是听到团里人说，他是个有名的公子哥儿。他花了七八万块钱，讨了一个女戏子，后来那女戏子不爱他，他也就不要了。&rdo;士毅道：&ldo;哦！你是这样的闻名久矣，那末，他要是愿意和你做朋友的话，你也愿意吗？&rdo;小南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她道：&ldo;哟！我哪有那么大的造化呀？&rdo;士毅道：&ldo;这是真话，我并不和你开玩笑。他说，他最喜欢摩登女郎，现在社会上最摩登的女郎，就是你们这歌舞团里的人。&rdo;小南听了这一番话，脸上就不由得飞起了红晕。但是这红晕不是害臊，乃是一种喜色，眼皮一撩，微笑道：&ldo;我们哪里能算最摩登的呀？&rdo;士毅道：&ldo;这都不用去管它，又不是我这样说你，你和我老客气也没有用。他既是那样佩服你，请你去吃一顿饭，能到不能到呢？&rdo;小南笑道：&ldo;他为什么单单地请我一个人吃饭呢？&rdo;士毅道：&ldo;他也不单是请你一个人，不过他最佩服你们团里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会跳胡拉舞的某女士，希望认识了你两个人之后，再托你两个人去转请你们同行的人。&rdo;小南道：&ldo;这样说，倒是他第一个就是要认识我了。说起来，这倒怪寒蠢的。&rdo;说到这里，她就微微地撅了嘴。不过虽是撅了嘴，脸上带的是笑容，并不是怒容。士毅道：&ldo;你赏光不赏光呢？请你回答一声，陈四爷还在包厢里等着我的回信呢。&rdo;小南听他催促着，将一个指头含在口里，将头扭了两扭，倒不免有些踌躇。士毅道：&ldo;你不能答复，就请你们团长出来答复吧。&rdo;小南道：&ldo;人家好大的面子请我吃饭，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哇？不过我总得和团长说一声。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一会就给你个回信。&rdo;说着，她就走出去了。

这个时候，他们的团长柳岸，正在后台大化妆室里，监督着这一群歌女化妆。他口里斜衔了一支烟卷，抬了腿，坐在门边一张椅子上，斜着眼望了众人。小南跑了来，远远地举着两手，就笑道：&ldo;你猜哪个人要见我，为什么事？这不是笑话吗？那个陈四爷，又不认得我，叫他来说，要请我吃饭，还让我代他转请大家。&rdo;柳绵绵正打了赤膊，上身只穿了一件似背心的东西，只胸前掩上一小块绸片，拿了带着长柄的粉扑子，在桌上大粉缸里蘸着粉，只管反伸到背后去，在肩膀上乱扑。脸还对了桌子上斜支着的一面镜子，于是将嘴一撇道：&ldo;美呀！有阔人请你呀！可是知道人家存的什么心眼吗？&rdo;小南听她说了这样尖刻的话，一时倒回答不出来一句，可是柳岸突然地站立起来道：&ldo;刚才听差拿了陈东海一张名片进来，又没有说清什么，我以为他是介绍一个人到后台来参观，也就没有理会。既是他要请我们吃饭，这倒是两好就一好的事，我正也有事要找着他呢。那个人和你怎样说？你就答应他，我们一定叨扰。&rdo;小南睃了柳绵绵一眼，然后向柳岸撅了撅嘴道：&ldo;我不管。&rdo;柳岸走向前，拍了她的肩膀笑道：&ldo;别撒娇了。你们大家不都是希望到南洋去玩一趟吗？这盘缠到哪里去弄呢？认识了他，那就可以请他帮忙了。那个人在哪里？我们一块儿去见他吧。&rdo;说时，携了小南一只手，就一同来见士毅。他虽穿了一身漂亮西服，但是对于士毅，倒很客气，伸着手和他握了一握，笑道：&ldo;承陈四爷和先生多捧场，我们很感激。照说，我们应当先请陈四爷才对，倒要他来先请我们。四爷赏饭吃，我们一定到。不过我们敝团人多，不敢全去叨扰，请四爷随便指定几个人就是了，我们这些孩子，都顽皮得很，将来有失仪的地方，四爷可别见怪。&rdo;士毅做梦也想不到这件事有如此的容易接洽，连陈东海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话，他都代为说了。这一点没有问题，总算大功告成。于是他和柳岸握了握手，就赶快地回到包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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