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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第一卷第一十四章

?第十四回　早课欲疏重来怀旧雨　晚游堪乐小聚比秋星却说快刀周正在矮墙上给关寿峰巡风，见他突然由屋脊上向下一落，以为他失了脚，跌下来了，连忙跑上前去。只见寿峰好好的迎上前来，在黑暗中将手向外一探，做着要去的样子。于是二人跳过几重墙，直向后园子里来。快刀周道：&ot;师傅，怎么回事？&ot;关寿峰昂着头，向天上叹了一口气。快刀周道：&ot;怎么样？这事很棘手吗？&ot;寿峰道：&ot;棘手是不棘手，我们若有三十万洋钱，就好办了。出去说吧。&ot;二人依然走到阁楼上，打开窗子，放下绳子，快刀周先握了绳子向下一溜，寿峰却解了绳子，跳将下去。江老海、王二秃子，迎上前来，都忙着问：&ot;顺手吗？&ot;寿峰叹着气，将看到的事，略略说了一遍。因道：&ot;我若是不看在樊先生的面上，我就一刀杀了她。我还去救她吗？&ot;王二秃子道：&ot;古语道得好，&039;&039;宁度畜生不度人&039;&039;，就是这个说法。咱们在阁楼上放一把火，烧他妈的一场，也出这口恶气。&ot;寿峰笑道：&ot;不要说孩子话，我们去给那大婶儿一个信，叫她预备做外老太太发洋财吧。&ot;快刀周道：&ot;不！若要是照这样子看，大概她母亲是来过一趟的。既来了，一定说好了条件，她未必还到师傅家里去了。&ot;寿峰道：&ot;好在我们回去，走她门口过，也不绕道，我们顺便去瞧瞧。&ot;说着，二人坐车，二人拉车，虽然夜深，岗警却也不去注意，一路走到大喜胡同，停在沈家门首。这里墙很低，寿峰凭空一跃就跳进去。到了院子里，先藏在槐树里，见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似乎都睡着了，便溜下树来，贴近窗户用耳朵一听，却听得里面呼声大作。这是上房，当然是沈大娘在这里睡的了。再向西厢房外听了一听，也有呼声。沈家一共只有三个人，一个在刘家，两个在家里，当然没有人到自己家里去。正在这窃听的时候，忽听到沈大娘在上房里说起话来。寿峰听到，倒吓了一跳，连忙向树上一跳。这院子不大，又是深夜，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她道：&ot;将军待我们这样好，我们要不答应，良心上也说不过去呀。&ot;听那声音，正是沈大娘的声音，原来在说梦话呢。寿峰听了，又叹了一口气，就跳出墙来，对大家道：&ot;走走走！再要待一会，我要杀人了。&ot;快刀周等一听，知道是沈家人变了心。若再要纠缠，真许会生出事故来。大家便一阵风似的，齐回关家来。

到了门口，寿峰道：&ot;累了你们一宿，你们回去吧。说不定将来还有事，我再找你们。&ot;王二秃子道：&ot;我明天上午来听信儿，瞧瞧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今天晚上，一定是睡不着。要不，我陪师傅谈这么一宿，也好出胸头这口恶气。&ot;寿峰笑着拍了他的肩膀道：&ot;你倒和我一样。回去吧！别让师妹不乐意了。&ot;王二秃子一拍脖子道：&ot;忙了一天一宿，没闯祸。脑袋跟秃子回去吧。&ot;大家听着，都乐了，于是一笑而散。

秀姑心里有事，也是不曾睡着。听得门外有人说话，知道是寿峰回家来了，就开了门，秀姑道：&ot;沈家大婶儿可没来。你们怎样办的？&ot;寿峰一言不发，直奔屋里。秀姑看那样子，知道就是失败了，因道：&ot;一个将军家里，四周都是警卫的人，本来也就不易下手。&ot;寿峰道：&ot;什么不易下手！只要她们愿意出来，十个姑娘也救出来了。&ot;秀姑道：&ot;怎么样？难道她娘儿俩还变了心吗？&ot;寿峰道：&ot;怎么不是！&ot;于是把今晚上的事，说了一遍。叹口气道：&ot;从今以后，我才知道人心换人心这句话是假的，不过是金子换人心罢了。&ot;秀姑道：&ot;有这样的事吗？--那沈家姑娘，挺聪明的一个样子，倒看不出是这样下场！她们倒罢了，可是樊先生回来，有多么难过，把他的心都会灰透了。&ot;寿峰冷笑道：&ot;灰透了也是活该！这年头儿干嘛做好人呢？&ot;秀姑笑道：&ot;你老人家气得这样，这又算什么？快天亮了，睡觉吧。&ot;寿峰道：&ot;我也是活该！谁叫我多管闲事哩。&ot;秀姑也好笑起来，就不理他了。寿峰找出他的旱烟袋，安上一小碗子关东叶子，端了一把藤椅，拦门坐着，望了院子外的天色抽烟。寿峰的老脾气，不是气极了，不会抽烟的。现在将烟抽得如此有味，那正是想事情想得极厉害了。秀姑因为夜深了，怕惊动了院邻，也不曾作声。却也是奇怪，这事并不与自己什么相干，偏是睡到床上，就会替他们当事人设想：从此以后，凤喜还有脸和樊家树见面吗？家树回来了，还会对她那样迷恋吗？就情理而论，他们是无法重圆的了。无法重圆，各人又应该怎么样？自己只管一层一层推了下去，一直到天色大亮。这也用不着睡觉了，便起床洗扫屋子。

在往日，做完了事，便应该听到隔壁庙里的木鱼念经声，自己也就捧了一本经书来作早课。今天却是事也不曾做完，隔壁的木鱼声已经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老和尚今天早课提了前，也不知道是自己做事没有精神，把时间耽误了。现在炉子不曾笼着火，水也不曾烧。父亲醒过来，洗的喝的会都没有，今天的早课，只好算了吧。于是定了定神，将茶水烧好，然后才把寿峰叫醒。

寿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ot;我老了！怎么小小的受这么一点子累，就会睡得这样死！&ot;秀姑道：&ot;我想了一晚晌，我以为这件事不能含糊过去。我们得写一封快信给樊先生去吧。&ot;寿峰笑道：&ot;你还说我喜欢管闲事呢，我都没有想一宿，你怎么会想一宿呢？想了一宿，就是这么一句话吗？你这孩子太没有出息了。&ot;秀姑脸一红，便笑道：&ot;我干嘛想一宿？我也犯不上呀。&ot;寿峰道：&ot;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知道犯得上犯不上呢？&ot;秀姑本觉得要写一封信告诉家树才对的，而且也要到沈家去看看沈大娘这时究竟取的什么态度。可是经了父亲这一度谈话，就不大好意思过问了。

又过了两天，江老海却跑来对关寿峰道：&ot;师傅！这事透着奇怪，沈家搬走了。我今天走那胡同里过身，见那大门闭上，外面贴了召租帖子了。我做生意的时候，和买糖人儿的小孩子一问，据说头一天一早就搬了。&ot;寿峰道：&ot;这是理之当然，也没有什么可怪的。她们不搬走，还等着姓樊的来找她吗？&ot;江老海道：&ot;她们这样忘恩负义，师傅得写一封信告诉那樊先生。&ot;寿峰道：&ot;我早写了一封信去了。&ot;秀姑在屋子里听到，就连忙出来问道：&ot;你写了信吗？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写哩？&ot;寿峰道：&ot;我这一肚子文字，要写出这一场事来，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而且也怕写的不好，人家看不清楚，我是请隔壁老和尚写的。他写是写了，却笑着对我说：&039;&039;好管闲事的人，往往就会把闲事管得成了自己的正事。结果，比原来当事人也许更麻烦。&039;&039;他话是说得有理，但是我怎么能够不问哩！老和尚把那信写得很婉转，而且还劝了人家一顿。可是这样失意的事，年轻轻的人遇到，哪是几句话就可以解劝得了的！也许他也不用回信，过两天就来了。&ot;江老海道：&ot;他来了，我很愿和他见见。&ot;寿峰道：&ot;那很容易。他回了京，还短得了到我这里来吗！&ot;秀姑道：&ot;这里寄信到杭州，要几天到哩？&ot;寿峰笑道：&ot;我没在邮政局里干过事，这个可不知道。&ot;秀姑噘了嘴道：&ot;你这老人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起话来，老是给我钉子碰。&ot;寿峰笑道：&ot;我是实话呀！可是照火车走起来说，有四个日子，到了杭州了。&ot;当下秀姑走回房去，默计了一会儿日期：大概信去四天，动身四天，再耽误两天，有十天总可以到京了。现在信去几天，一个星期内外，必然是来的。那个时候，看他是什么态度？难道他还能像以前那种样子对人吗？秀姑心里有了这样一个问题，就不住的盘算，尤其是每日晚晌，几乎合眼就会想到这件事上来。起先几天，每日还是照常的念经，到了七八天头上，心里只管乱起来，竟按捺不下心事去念经。心想不要得罪了佛爷，索性抛开一边，不要作幌子吧。关寿峰看到，便笑道：&ot;你也腻了吗？年轻人学佛念经，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呀！&ot;秀姑道：&ot;我哪是腻了？我是这两天心里有点不舒服，把经搁下了。从明天起，我还是照常念起来的。&ot;秀姑说了，便紧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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