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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家树道：&ot;你干吗只弹不唱？&ot;凤喜笑道：&ot;这词儿文绉绉的，我不大懂，我不愿意唱。&ot;家树道：&ot;你既是不愿唱，你干吗又弹这个呢？&ot;凤喜道：&ot;我听到你说，这个调子好，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所以我就巴巴的叫我叔叔教我。我叔叔说这是一个不时兴的调子，好多年没有弹过，他也忘了。他想了两天，又去问了人，才把词儿也抄来了。我等你不在这儿的时候，我才跟我叔叔学，昨天才刚刚学会。你爱听这个的，你听听我弹得怎样？有你从前听的那样好吗？&ot;家树笑道：&ot;我从前听的是唱，并不是弹，你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ot;凤喜笑道：&ot;干脆，你就是要我唱上一段罢了。那末，你听着。&ot;于是侧着身子，将弦子调了一调，又回转头来向家树微微一笑，这才弹唱起来。家树向着她微笑，连鼻息的声音几乎都没有了。一直让凤喜弹唱完了，连连点头道：&ot;你真聪明，不但唱得好，而且是体贴入微哩。&ot;凤喜将月琴向墙上一挂，然后靠了墙一伸懒腰，向着家树微笑道：&ot;怎么样？&ot;家树也是望了她微笑，半晌作声不得。

凤喜道：&ot;你为什么不说话了？&ot;家树道：&ot;这个调子，我倒是吹得来。哪一天，我带了我那支洞箫来，你来唱，我来吹，看我们合得上合不上？刚才我一听你唱，想起从前所唱的词儿未尝不是和你一样！可是就没有你唱得这样好听。我想想这缘故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所以我就出了神了。&ot;凤喜笑道：&ot;你这人……唉，真够淘气的。一会儿惹我生气，一会儿又引着我要笑，我真佩服你的本事就是了。&ot;家树见她举止动作，无一不动人怜爱，把刚才在关家所感到的烦闷，就完全取消了。

家树这天在沈家，谈到吃了晚饭回去。到家之后，见上房电灯通亮，料是伯和夫妇都在家里，帽子也不曾取下，就一直走到上房来里。伯和手里捧了一份晚报，衔着半截雪茄，躺在沙发上看。见家树进门，将报向下一放，微笑了一笑，又两手将报举了起来，挡住了他的脸。家树只看到一阵一阵的浓烟，由报纸里直冒将出来。他手里捧的报纸，也是不住的震动着，似乎笑得浑身颤动哩。家树低头一看身上，领孔里正插着一朵鲜红的花，连忙将花取了下来，握在手心里。恰好这个时候，陶太太正一掀门帘子走出来，笑道：&ot;不要藏着，我已经看见了。&ot;家树只得将花朵摔在痰盂里，笑道：&ot;我越是做贼心虚，越是会破案。这是什么道理？&ot;陶太太笑道：&ot;也没有哪个管那种闲事，要破你的案。我所不明白的，就是我们正正经经，给你介绍，你倒毫不在乎的，爱理不理。可是背着我们，你两人怎样又好到这般田地。&ot;家树笑道：&ot;表嫂这话，说得我不很明白，你和我介绍谁了？&ot;陶太太笑道：&ot;咦！你还装傻，我对于何小姐，是怎样的介绍给你，你总是落落难合，不屑和她做朋友。原来你私下却和她要好得厉害。&ot;家树这才明白，原来她说的是何丽娜，把心里一块石头放下。因笑道：&ot;表嫂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吗？&ot;陶太太道：&ot;有有有，可是要拿出来了，你怎样答复？&ot;家树笑道：&ot;拿出来了，我赔个不是。&ot;伯和脸藏在报里笑道：&ot;你又没得罪我们，要赔什么不是？&ot;家树道：&ot;那末，做个小东吧。&ot;陶太太道：&ot;这倒像话。可是你一人作东不行，你们是双请，我们是双到。&ot;家树笑道：&ot;无论什么条件，我都接受，反正我自信你们拿不出我什么证据。&ot;当下陶太太也不作声，却在怀里轻轻一掏，掏出一张相片来向家树面前一伸。笑道：&ot;这是谁啊？&ot;家树看时，却是凤喜新照的一张相片。这照片是凤喜剪发的那天照的，说是作为一种纪念品，送给家树。这相片和何丽娜的相，更相像了。因笑道：&ot;这不是何小姐。&ot;陶太太道：&ot;不是何小姐是谁？你说出来，难道我和她这样好的朋友，她的相我都看不出来吗？&ot;家树只是笑着说不是何小姐，可又说不出来这人是谁。陶太太笑道：&ot;这样一来，我们可冤枉了一个人了。我从前以为你意中人是那关家姑娘，我想那倒不大方便，大家同住在一所胡同里，贫富当然是没有什么关系，只是那关老头子，刘福也认得，说是在天桥练把式的，让人家知道了，却不太好。后来他们搬走了，我们才将信将疑。直到于今，这疑团算是解决了。&ot;家树道：&ot;我早也就和他们叫冤了。我就疑心他们搬得太奇怪哩！&ot;伯和将报放下，坐了起来笑道：&ot;你可不要疑心是我们轰他走的。不过我让刘福到那大杂院里去打听过两回，那老头子倒一气跑了。&ot;陶太太道：&ot;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讨论这相片吧。家树！你实说不实说？&ot;家树这时真为难起来了，要说是何小姐，那如何赖得上！要说是凤喜的，这事说破，恐怕麻烦更大。沉吟了一会，笑着说：&ot;你们有了真凭实据，我也赖不了。其实不是何小姐送我的，是我在照相馆里看见，出钱买了来的。这事做得不很大方的，请你二位千万不要告诉何小姐。不然我可要得罪一位朋友了。&ot;伯和夫妇还没有答应，刘福正好进来说：&ot;何小姐来了。&ot;家树一听这话，不免是一怔。

太她不问青红皂白，指定了那相片就是我。&ot;家树笑道：&ot;这事真对何小姐不住。&ot;何丽娜道：&ot;为什么对我不住呢？难道我还不许贵友和我同样吗？&ot;家树笑道：&ot;因……为……&ot;何丽娜道：&ot;不要紧的，陶太大和我说的话，我只当是一幕趣剧，倒误会的有味哩。但不知这两个女孩儿，是不是姊妹一对呢？&ot;家树道：&ot;原是一个人，不过一张相是未剪发时所照，一张是剪了发照的。&ot;何丽娜道：&ot;现在在哪个学校呢？比我年轻得多呢？&ot;家树笑了一笑。何丽娜道：&ot;有这样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不给我们介绍呢？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我没有看见过呀。&ot;家树笑道：&ot;本来有些像何小姐么。&ot;何丽娜将脚在车垫上连顿了两顿，笑道：&ot;你瞧，我只管客气，忘了人家和我是有些同样的了。好在这只是当了密斯脱樊说，知道我是赞美贵友的，若是对了别人说，岂不是自夸自吗？&ot;家树待要再说什么时，汽车已停在三星饭店门口了。当下二人将这话搁下，一同进舞厅去。

这时，伯和夫妇已要了饮料，在很冲要的座位等候了。他们进来，伯和夫妇让座，那眉宇之间，益发的有些喜气洋洋了。何丽娜只当不知道一样，还是照常的和家树谈话。家树却是受了一层拘束，人家提一句，才答应一句。

不多一会的工夫，音乐奏起来了，伯和便和何丽娜一同去跳舞。家树是不会跳舞的，陶太太又没有得着舞伴，两人只坐着喝柠檬水。陶太太眼望着正跳舞的何小姐，却对家树道：

你瞧了看，这舞场里的女子，有比她再美的没有？

家树道：&ot;何小姐果然是美，但是把她来比下一切，我却是不敢下这种断语。&ot;陶太太道：&ot;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单就你说，你看她是不是比谁都美些呢？&ot;家树笑道：&ot;情人这两个字，我是不敢领受的。关于相片这一件事，过几天你也许就明白了。&ot;陶太太笑道：&ot;好！你们在汽车上已经商量好了口供了，把我们瞒得死死的，将来若有用我们的地方，也能这样吗？我没有别的法子报复你，将来我要办什么事，我对你也是瞒得死死的。那个时候，你要明白，我才不给你明白呢！&ot;家树只是喝着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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