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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第三句不一定要喊完，可以喊到&ldo;万&rdo;字，便张大着嘴，将&ldo;岁&rdo;字堵在口中，缓慢地倒下身去。不要向前扑倒。一定要向后仰倒。一定要叉腿而立。倒时一定要伸展开双臂。缓慢地直挺挺地倒下去。尸体要呈&ldo;大&rdo;大形，倒在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我正徒自想得海阔天空，几辆装甲车和坦克从仓库里开了出来。大本营的装甲车坦克是足够自卫用的。

高墙外，&ldo;捍联总&rdo;的喇叭在喊叫：&ldo;炮匪们听着，我们知道你们现在是演&lso;空城计&rso;，赶快打开大门投降吧！否则我们攻进去，绝没有你们的好下场！……&rdo;

高墙内，&ldo;炮轰派&rdo;的喇叭也响了：&ldo;耗子兵们听着，你们有胆量就进攻吧！我们众志成城，视死如归！……&rdo;

前后大门打开了。

&ldo;捍联总&rdo;们呐喊着冲了上来，但一见出现在门口的是装甲车和坦克，又退了回去。

装甲车向夜空扫she了一阵机枪。

枪声过后，墙内墙外一片寂静。

&ldo;捍联总&rdo;们悄悄撤走了。

&ldo;炮轰派&rdo;的装甲车和坦克却一直象把门兽，堵在前后大门口。然而都不敢麻痹。怕&ldo;捍联总&rdo;们是疑兵之计，再次袭击。只是有些看去就分明不顶事的女人，被劝说着带了所有的孩子们睡觉。

凌晨时分，&ldo;炮轰派&rdo;的大部队回&ldo;营&rdo;了。也就回了他们的战友‐‐十一个活的，六具尸体。四人是被毒打至死。两人是因不堪忍受毒打，跳楼自杀的。

被就回的人中据说包括&ldo;炮轰派&rdo;总司令冯昭逢。他不但遭到毒打，还遭到假活埋的威胁。埋至胸口，让他承认&ldo;炮轰派&rdo;是反动组织，以司令的名义宣布解散。他宁死不屈。真的宁死不屈。大概因为他是&ldo;炮轰派&rdo;的司令，&ldo;捍联总&rdo;没敢真的就活埋了他，又把他从坑里挖了出来……那天晚上人太多，情况也太混乱，我们竟没能荣幸地见到这位宁死不屈的冯司令。

大本营一片女人的痛哭，一片男人的怒吼，笼罩着复仇的强烈氛围。

头头们当即开会，十几分钟后就作出决定‐‐举行示威游行。

于是许多人又开始忙忙碌碌地赶制担架，做花圈，写挽联，剪黑纱。

九点，几千人的示威游行大军开出了&ldo;哈一机&rdo;。照例是前面装甲车和坦克开路。装甲车头十字交叉披着黑纱，交叉点是一朵洗衣盆那么大的洁白的纸花。坦克罩着白布。这一次出动四辆装甲车，四辆坦克。不擎红旗。只擎白布挽幛和白布丧幡。颁布了纪律，不喊口号，不唱歌，一切行动听指挥。出于&ldo;哀兵战术&rdo;的考虑。真正的&ldo;哀兵战术&rdo;。六具尸体放在担架上，以白布罩之。几十名身强力壮者轮番抬。白布挽幛上写着的一行浓墨大字是‐‐为死难烈士报仇，血债要用血来还！人人胸戴白纸花，臂戴黑纱。大队人马庄严肃穆，沉痛无声，浩浩荡荡地向市内行进。

一进入市区，广播车内就放出了哀乐。队伍随着哀乐的旋律走。交通为之中断，围观者人山人海，似乎倾城出动。哀兵战术

队伍一直行进到省&ldo;革命委员会&rdo;楼前，坦克的炮筒缓缓扬起，对准了搂正面。据说那天省&ldo;革命委员会&rdo;预感到事态发展严峻，正在开会，从窗口望见装甲车和坦克开路的示威对伍出现，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离开了会场，坐进各自的小汽车内仓惶而逃。公务员们一时没个逃处没个躲处，就打开几扇窗子，用竹竿挑出他们的白色工作服摇动不止。

&ldo;让潘复生站到窗口来！&rdo;

&ldo;潘二嫂&rdo;凌厉的声音从&ldo;炮轰派&rdo;的广播车内传了出来。

一笔写不出两个潘。按说他们是一家子。阶级斗争不可调和，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而潘复生究竟代表哪个阶级，&ldo;潘二嫂&rdo;又究竟代表哪个阶级，则是今天也说不清道不白的事了。本就是一笔糊涂帐，死者尽是冤死鬼。江青最初宣扬&ldo;文攻武卫有理&rdo;，后来又说：&ldo;武斗中死去的人，死了活该，死得比家雀毛还轻！&rdo;反正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怎么说怎么有理。可悲可怜的是那些冤死鬼。更其可悲可怜的是死者的妻子儿女父亲母亲。在武斗中死去的，大抵是中青年人。

那些挑出&ldo;白旗&rdo;以示投降的公务员冲着外面喊：

&ldo;潘复生早走了！常委们早走光啦！&rdo;

&ldo;千万别开炮呀！我家里老婆孩子一大堆呀！&rdo;

&ldo;炮轰派万岁！炮轰派万万岁啊！&rdo;

不开炮，&ldo;炮轰派&rdo;岂能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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