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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ldo;这样珍惜茶叶，是因为一年只有一次清明、谷雨呀!&rdo;毛先生风趣地说：&ldo;我每年把茶叶分装好，置于瓮中，再把瓮放在床下，每天睡觉时想到今年要喝的龙井茶都已储备好了，就睡得特别安心!&rdo;

我在杭州喝到许多上好的明前龙井，使我兴起的感叹是：&ldo;从前在台北喝的根本不是龙井呀!&rdo;也才知道，除非是懂茶的人不惜巨资到杭州亲自把茶带回台北，我们才能知道龙井茶为什么是千百年来的名茶，那些茶罐上贴着&ldo;龙井茶&rdo;的标志的，充其量只能说是压扁的茶叶罢了!

清明前后每天的茶价不同，杭州人最能深刻感受，在西湖畔有一个每天上市交易的茶叶市场，清明前后热闹非凡，但茶价是一天不如一天。

若以时间来分，清明前数日采制的品质最佳，为&ldo;明前茶&rdo;;从清明日到谷雨前采制的次之，叫&ldo;雨前茶&rdo;;谷雨日到谷雨后五日采制的，称&ldo;头春茶&rdo;;谷雨后六日到十日为&ldo;二春茶&rdo;;谷雨后第十一日到立夏日叫&ldo;三春茶&rdo;或&ldo;三尖&rdo;;立夏日后摘的茶则称为&ldo;四春&rdo;或&ldo;烂青&rdo;。二春之后的茶色青味苦，为行家所不喜。

由于明前茶稀有，因此清明之前的杭州茶市充斥着假茶、劣茶、伪茶。&ldo;假茶&rdo;是以其他地方的茶叶运来杭州炒制，外形虽同，气味则殊;劣茶是以茶叶粗者炒碎，有如新芽，泡之则有粗糙涩味。伪茶更过分，有用柳树或榆树的新芽炒制，有用其他树芽炒制，外形色泽都像龙井，泡之则味苦，根本就不能喝。

&ldo;所以，买明前龙井的不二法门，就是找有信誉的茶行商家，用稍贵的价钱，品质才有保证;如果要用便宜的价格买好茶，则要亲自到茶乡向茶农购买。多看看多问问，遇到好茶，价钱又合宜，便一次买足，这种亲自到茶乡找茶，就称为&lso;龙井问茶&rso;呀!&rdo;毛总经理说。

我们从御茶社回到炒茶王比赛的现场，茶王已选出来了，我们就在当地买了一些明前茶，每斤要价人民币九百元，品质算是很好的。这应是&ldo;有信誉的茶行商家&rdo;，后来我在翁隆盛茶行买了一些龙井，在虎跑泉的商店也买了一些产自狮峰的明前茶，价格在七八百元左右，回到旅店试喝，未泡时色如黄金，遇水则成碧翠;未泡时香气如炒过的糙米，遇水则有兰荷之气;味爽鲜醇，清气沁脾，真是令人&ldo;三咽不忍嗽&rdo;呀!

离开杭州的前两天，为我们开车的世贸中心司机康师傅，带我去六合塔看钱塘江的路上，突然拿出一包龙井茶，问我：&ldo;林老师，你看这茶叶如何?&rdo;

我把那道用纸包着的茶叶打开，顿时香气弥漫车厢，在打开的那一刹那就知道比我找到的茶都要好。

康师傅说，他有一个朋友是满觉陇的茶农，送了几两好茶给他，他看我们找茶找得辛苦，说不定可以到朋友处看看。

&ldo;满觉陇?这名字真好听!&rdo;我说。

同行的来钧兄介绍说，满觉陇是盛产桂花的地方，茶叶由于熏了桂香，并不输给狮子峰。每年到了秋天，满觉陇的百年桂花盛开，清晨时分，农夫把纸铺在桂树下，去忙着农事;中午的时候回到树下，满地的桂花，以纸就地包起来，就是一包桂花了。

听得我非常向往，脑中浮现出秋风轻吹，桂花落在满地白纸的情景。

这也为我解开一个思想了多年的谜题，我以前常疑惑，一大包才一百元的桂花要怎么采?又要采多少呢?现在才知道采桂花的非人，而是秋风。

央求康师傅无论如何要带我们去满觉陇，&ldo;而且去的时间要快于吃一碗康师傅方便面。&rdo;我说。

满觉陇果然是优美非凡的地方，满路全是一两丈高的桂树，可惜着花的季节未到，不然一定可以闻着桂香走入茶家。

康师傅的朋友在家，屋外放着今晨才从山上采来的茶叶，放在屋檐下&ldo;晒青&rdo;。

康师傅一见面就对朋友说：&ldo;你尽管把最好的茶拿出来，这些都是懂茶的朋友。&rdo;

茶农正色说：&ldo;我这里只有最好的茶，没有别的了。&rdo;

但他又说，明前茶早就被抢光了，现有的茶是昨天‐‐也就是清明后三日‐‐采的，品质与明前的几乎一样，但价钱只有一半。

他泡了两杯给我们试喝，只见茶叶扁平光直、叶底黄绿，在水中浮浮沉沉。明亮澄清的色泽融于水中，隐隐有桂花之气，滋味鲜嫩、清香、醇和。我闭着眼睛，缓缓咽下茶汤，只发出一声轻浅的叹息。

康师傅着急地问：&ldo;怎么样?&rdo;

我说：&ldo;要不是接下来要去十个城市演讲，我会把所有的茶都买了。&rdo;

于是，购满觉陇龙井茶数斤，每斤五百元。

离去的时候，忍不住问茶农：&ldo;在秋天桂花盛开的季节，采不采茶呢?&rdo;我想到陆游有咏秋茶诗：&ldo;客生闻吠犬，草茂有鸣蛙，日昳方炊饮，秋深始采茶。&rdo;如果在桂花香中采茶，一定另有滋味，福建安溪产的秋茶，名叫&ldo;秋香&rdo;，香气高爽不逊春茶，故有此问。

茶农说：&ldo;有呀!采一两次，可以让明春的茶叶长得更好，但秋茶味道苦，价钱便宜，喝惯春茶的人不习惯的!&rdo;

苦，有时意味的是深厚，明代的许次纾在《茶疏》中说：&ldo;往日无有秋日摘茶者，近乃有之。秋七八月重摘一番，谓之早春，其品甚佳。&rdo;想到茶芽与桂花同出，在桂树下饮茶，一阵风来，花落满杯，那会是什么样的茶?又会是什么样的秋天呢?我默默许下秋日带妻子来满觉陇饮茶赏桂的心愿，这使我想到苏轼在杭州喝茶时曾写过这样的诗句：

白云峰下两旗新，腻绿长鲜谷雨春。

静试却如湖上雪，对尝兼忆剡中人。

喝着细腻鲜醇的谷雨春茶，静静地尝试着就像湖上下起了雪，品味这么好的茶，心里忆念着剡中的朋友呀!

茶，是为了友谊而存在世间的;最好的茶，则是为了知味的人存在世间;我们到处找茶品茶，不也是渴望着与知味的人对饮吗?

西湖的落雪融了，我们穿过柳树与桃花盛开的湖边，环着西湖有三百多家茶馆，我们一家一家地走过，去赴生命的另一个约会。

大茶壶与小茶壶（1）

我从前在一家报馆上班，坐大办公室，是一百多人的办公室，光是打工的工读生就有好几位。

在我们编辑台这边的工读生，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女，长得非常清秀可爱，同事都很喜欢她。她讨人喜欢的不是长相，而是性情，每天都好像怀抱什么样喜悦的秘密来上班，然后一直抱着秘密的微笑下班，她对待每一位同事都像兄姐，语调里有尊敬和体贴。

我很少看到性情那么好的人。

令我最难忘的是，她知道什么人是几点来上班，谁喜欢喝开水，谁喜欢喝茶，在最恰好的时间，她会泡一杯茶来。

我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发现桌上有一杯热腾腾的茶，天天都使我非常感动。我在还没有喝茶前，就会跑去跟她道谢：&ldo;小妹，真谢谢你呀!&rdo;然后就会看到一朵微笑像花儿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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