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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2页）

后半夜，叶馨几乎没有再合眼。早上查房时，滕良骏看着叶馨乌黑的眼圈，心想：&ldo;她的病情只怕比我预测的还要重。&rdo;身旁的护士汇报说，这位女大学生自从服了药以后，非常安静，一整天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ldo;好，说明她对用药的接受很好。&rdo;滕良骏一边点头称好，一边为叶馨订精神分析治疗的日程。他是本院精神分析派的翘楚，有着近年留美的经验，对自己的临床技能很有自信。他本身仪表堂堂，谈吐不俗，非常容易引起病人的好感，从而向他无保留地倾吐心声，便于他的治疗。

&ldo;叶馨同学，你不要有太多顾虑，我订好日程，我们只要交谈几次，解开心里的疙瘩，出院就指日可待了。&rdo;滕良骏尽量说得轻松，以获取叶馨的信任和好感。

&ldo;滕医生看着安排吧，我一定配合。&rdo;叶馨的从容态度让滕良骏暗暗吃惊，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顾虑。她要是真的清慡固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如果只是表象呢？该怎么抓病源？这种表面的清醒不是让徐海亭有了说三道四的借口？

午餐时间，叶馨拿着食盘，排队等在餐厅分饭菜的小窗前。队伍很长，偶尔会有病人失手打翻饭菜，一片狼藉，护工们忙着来打扫，于是队伍前进得更慢。

&ldo;别以为你会躲得了我！&rdo;那声音阴恻恻。

叶馨回头看去，心头一凛：正是昨晚那疤脸女人。疤脸女人显然是趁边上的护士不备，加塞儿到了叶馨身后，后面排队的一些病人开始指责甚至不干不净地谩骂，疤脸女人转过头，挤着脸做狰狞状，抗议声立刻轻了许多。

&ldo;别以为我真的会怕你。&rdo;叶馨淡淡地说，连头都没有回。她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只知道，在这里，能保护她的只有自己。

疤脸女人打了个愣怔，万没想到这个外表娇弱的女学生竟然颇有胆色。她嘿嘿一笑，又改了口说：&ldo;好啊，你这样的性子我更喜欢。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可怕的，只不过在这里住得久了，人会很寂寞，你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我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互相体贴。&rdo;

叶馨听她说到&ldo;体贴&rdo;二字，阴阳怪气，竟又有些惧了，强作镇定说：&ldo;我在学校里有的是好朋友，反正在这里也住不久，我不会在意寂寞。&rdo;

&ldo;傻姑娘，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住进这里的，生的都不是头痛脑热的小毛病，哪里有十天半月就出去的。即便出去了，不久又会回来住。不回来的，只有一种可能，就像你们学校以前那几个小姑娘，到上帝那里报到去了。&rdo;

叶馨心头一震：&ldo;怎么，你也听说过那几个女孩子的事情？你还知道什么？&rdo;

&ldo;我住院了十几年，什么不知道？&lso;405谋杀案&rso;，听着耳熟吗？&rdo;

&ldo;能具体谈谈吗？&rdo;叶馨焦急地问。

&ldo;你不要老是这么凶巴巴地对我，我就告诉你。下午自由活动的时候，你陪我去散步，好不好？&rdo;疤脸女人温声说。

叶馨胃里一阵恶心，恨自己险些上了疤脸女人的当，是不是真的是吃了精神病的药，变糊涂了？她转过身，不再理睬疤脸女人，疤脸女人兀自不舍，缠着问：&ldo;等会儿吃午饭时，咱们坐一起，好不好？&rdo;

&ldo;好啊，如果能让我这臭老太婆和你们挤一挤就更好了。&rdo;说话的正是昨晚解救叶馨的那个老妪。这老太太看上去已近古稀，背微驼，但灰白的头发梳得齐整。她脸上皱纹密布，一双老眼浑浊，看不出和寻常的老太太有什么区别，言语间似乎也很正常，又是为什么住进精神病院来呢？一想到此，叶馨微微叹了口气，自认为也很正常的，还不是住到这里来了？

&ldo;老人家，谢谢你昨晚帮我。&rdo;

老太太奇怪地看了叶馨一眼：&ldo;我帮你什么了？&rdo;

叶馨又叹了口气，看来这老太太住在这儿并非没有道理。

&ldo;其实，只有你，才能帮你自己。&rdo;老太太嘟囔了一句，挤到叶馨前面（病房发放餐点的规矩，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不需要排队），伸手从窗口里接过食盘，再没看叶馨一眼，转身走开了。

叶馨觉得老太太似乎话里有话，便端了饭菜，坐到了她身边。

&ldo;我叫叶馨，你难道不记得昨晚帮我的事儿了吗？不管你记不记得，我还是要谢你的。请问你怎么称呼？&rdo;

疤脸女人也坐了过来，冷笑说：&ldo;她是著名的汪阑珊。你要是和这老太婆搭上腔，就是死路一条。以前你们学校的那几个大学生，都和她关系不错，但看看她们几个的结果。&rdo;

叶馨怒目瞪了疤脸女人一眼，不料老太太在一旁说：&ldo;她说的倒没错。&rdo;

叶馨吃了一惊：&ldo;怎么这么说？哪里会有这种关系？我不信，她们的死自有别的原因……这么说来，老人家你也一定知道&lso;405谋杀案&rso;的事。&rdo;

&ldo;自以为知道的人往往什么都不知道。&rdo;汪阑珊答非所问。

&ldo;看出来了吧？这老太婆是有病的。&rdo;疤脸女人不失时机地口头报复。

&ldo;是啊，没病怎么会在这四十年里，频繁出入这个医院，有些人不过住了十几年的院，就以为自己是元老了。&rdo;汪阑珊对疤脸女人的反击又显得她全然没有病态。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叶馨忽然无可救药地沮丧起来：看来，自己真的要去适应和这群颠三倒四的人一起生活。若想和她们交流，是不是也要像她们一样思考？

还有什么比这更难？

她们显然都是需要关心需要帮助的人，可是谁来帮助自己？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再次坐回她的床边发呆，也许这样才能保持自己大脑的清醒。

自由活动的时间到了，病人们都纷纷出去打乒乓球、做健身操、散步，只有叶馨仍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疤脸女人又走过来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叶馨厌恶地看了她几眼，索性闭上双目，不再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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