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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堆里左拐右拐几步,剑子在一座青砖起的墓前停住了。
这墓虽然不大,杂草也长得不多,龙宿猜想该是时时有人来打扫的缘故。剑子也不说话,先一棵棵拔去周围新冒出的草籽,又掸开墓碑上的灰尘,最后蹲在碑前,用手一点点把石缝字迹里的泥土剥下来。龙宿没有说话,更没有动手帮忙,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他一脸认真地清扫这片小小坟头。
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实在也看不清究竟是不是干净,剑子左右打量,感觉似乎哪里还是不够好,又发现确实无事可做了,这才慢慢站起身。龙宿终于开了口:&ldo;汝回来是为了给师尊扫墓?&rdo;
剑子的手还在墓碑上,背对着他嗯了声:&ldo;师父是我大一那年的十月中去世的,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回来一趟。虽然……老爷子未必希望我这么做,&rdo;顿了顿,剑子仿佛笑了:&ldo;哈,师父一辈子活得洒脱,我这么矫情,也算是大不肖了。&rdo;
他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悦耳轻快,龙宿却听得呆住了。
剑子曾说,&ldo;活在旅行途中,才是我的人生&rdo;,望着他和平时一样的背影,龙宿第一次认识到,这句话是真实的。
人世过客,百代逆旅,踯躅而行,孑然一身……然后。遇见。
然后,爱恋……当感情可以被一个字一个词替代,它就忽然变得有了鲜活的生命,在心里蹦蹦跳跳地想要一口气冲出来。强烈的心悸让老谋如龙宿也无法自抑,他忘记了此前谋划的一切步骤,只是直觉必须伸出手抓住点什么,就在此时此刻此地。
疏楼龙宿从来不会压抑自我,所以他干脆地一把拉住面前的男人转过来面对自己,无视剑子惊异的神情,字正腔圆地说:&ldo;剑子,和吾在一起。&rdo;
听话的人还没弄清状况,几步外模糊的黑暗中,他的朋友兼老板忽然开口,声音一贯的沉稳,内容却是石破天惊。
&ldo;剑子,和我在一起。&rdo;
抛弃儒音又重复了一遍,依稀的光线中,剑子感觉龙宿的眼神清明地让人战栗。下一秒他手臂一痛,整个人被股大力扯得向前,龙宿顺势抓住他的下颚,然后……有什么碰了碰他的嘴唇,不可思议的酥麻感一下传遍全身,混合着未知恐惧的羞耻让剑子头皮发麻,反射性一个云手想推开对方,龙宿屈肘一格,提前向后退了两步,说:&ldo;汝不曾听错,吾是认真的。&rdo;
等到剑子终于意识到刚刚听到了什么和发生了什么,并从贫瘠的人生经历里寻找到适合应对方法之前,才发现:罪魁祸首疏楼龙宿在调戏完毕后,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剑子仙迹,今年二十八岁,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距离伤害罪只有一步之遥……
这天晚上,一贯沾枕头就入睡的剑子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墙之隔则是志得意满的龙宿大爷,十分心安理得的一夜好梦到天亮。第二天太阳晒得老高,剑子昏沉沉顶着熊猫眼起床,迎接他的是足够吃三天的一大桌饭菜,还有打好了包袱准备下山的龙宿。
望望面前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又望向旅行包放在椅边的龙宿,剑子眉头皱起,刚要开口,已经被前者堵住:&ldo;好友免开尊口,看在吾天才亮就忙到现在的份上,装傻的废话大可省起来。&rdo;
他这一激将,脑子还在浆糊状态的剑子倒恢复了常态,什么也没发生似在龙宿对面坐下,一脸平静地端起碗开始吃饭,一副不让我装傻我就装没听见的打算。
龙宿金眸闪动,唇边梨涡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得醉人:&ldo;公司有急事吾要回去,好友之前劳苦数月,不妨多留两周,好好休息。&rdo;
一声好友听得心中纠结万分,如果是在平时听见老板主动放假,剑子只怕马上拿出地图开始计划要去哪里游玩,现在……看他脸色变幻数次,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龙宿终于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也开始动筷子。
两人在诡异的安静里吃完这顿豪华的早饭,收拾的时候正好遇上陈道士来&ldo;上班&rdo;,后者抢着来帮忙,剑子立刻推让。他们日常说话间,龙宿背上包潇潇洒洒朝两人道了别,华丽转身下山去。
有外人在面前,剑子就更说不出什么,只得挥了挥手像平常那样告别。&ldo;再见&rdo;,即是说&ldo;还要相见&rdo;,龙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他感觉头开始痛了。
彼此了解到他和龙宿这种程度不知是好还是坏,两人都心知肚明所谓&ldo;急事&rdo;只是借口,龙宿是打定了以退为进的主意。但就是这样,剑子才觉得麻烦到偏头痛都犯了‐‐向来咄咄逼人绝不让步的人肯主动退后给人空间,必然是有了长期抗战,不会轻易罢休的打算‐‐也就是说:
那句话不是昨晚的一个梦,也不是一个玩笑恶作剧,而是……认真的。
要和……他在一起……
是认真的。
嘴唇上泛起昨晚那短短一触时奇妙的感觉,剑子揉着太阳穴,大大地叹了口气。
另外一边的龙宿则要平静得多:昨晚的告白非但让剑子混乱不已,也打乱了他自己的计划,但既然已经摆开棋盘落了子,就不再有后悔的余地,接下来……只等对手的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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