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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ldo;是我。&rdo;我不动声色地回答。

&ldo;你也是管弦系的？&rdo;他坐正了身子，把目光调向前方，不再盯着我。

&ldo;是。&rdo;我也看向讲台，下意识地在他刚才目光所落之处挠了挠。老教授合上点名薄准备讲课。

&ldo;和你一样，也是小提专业，&rdo;我又补充了一句。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说：&ldo;还真他妈巧。&rdo;然后从裤兜里摸出眼镜盒，把一副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

&ldo;刚才去取眼镜？&rdo;我轻声问。

&ldo;嗯。&rdo;他简短回答，认真地看向黑板。

原来不是去抢死，我暗笑。

我们不再说话，开始记笔记。

rubato：弹性速度。在速度上做小小变化的表达技巧，可制造出cháo起cháo落般的乐声起伏。浪漫主义时期音乐的重要特征……

下课后，我和齐歌一起往学生公寓走。他说他早上刚进教室，还没坐稳便感觉眼睛发痒，随便一揉竟揉丢一只隐型眼镜，无奈只好返回公寓取备用的，途中却鬼使神差般撞到我。又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我们还是室友，不过他已经在宿舍住过一晚。

看得出，他对住宿舍十分兴奋，我忍不住泼他冷水：&ldo;有什么可高兴的？还是住家里舒服，过不了多久你就该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了！&rdo;

&ldo;不会，不会，&rdo;他摆着手说，&ldo;能脱离我爸的监控，我乐死了。三天两头跑回家找打！？我才没那么傻呢。&rdo;

他说他老爸是海军高官，几十年在部队，事事讲究军事化管理，要求下级对上级绝对地服从，一有反对意见就&ldo;武力镇压&rdo;。

&ldo;在单位也动粗？&rdo;我一惊。

&ldo;才不。在单位他对上级是绝对服从，下级对他是绝对服从，回家就拿我和我老妈当小兵。&rdo;他撇嘴，很是不屑一顾。

他母亲是海政歌舞团有名的女高音，虽说是文职但级别很高，没想到一回家被他爸爸擅自降为一等兵。

&ldo;不过，我妈这个一等兵被长官欺压急了，也会当逃兵躲到我外婆家住几天。那几天我就饱受摧残，盼望着有一天能脱离他的魔掌。&rdo;他在阳光下笑得异常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回到学生公寓，四人间的另外两个人都不在。齐歌说他们两个也是管弦系的新生，和我们不同专业，可能还在上课。

我爬上贴有我名字的上铺，开始拆行李。

&ldo;你脖子怎么样？真没事？&rdo;齐歌平躺在我对床的下铺，枕着手臂仰头问我。

我跪着整理着被褥，不耐烦地说：&ldo;你怎么罗嗦得像老太太似的。跟你说没事儿就是没事儿，你以为你是武林高手呢！再说，我也没那么弱不禁风吧？&rdo;

&ldo;靠！好心当成驴肝肺！&rdo;他坐起来，拍着自己的手肘说：&ldo;我告诉你，我抡你那一下不轻，难保不给你留下后遗症。哼，虽说我是好意救你免于滚下楼梯，但说不准你将来会以此为由讹诈我。&rdo;

我不输嘴地说：&ldo;你这人心眼儿够多的，老把人往坏处想。&rdo;说着，我把头转了一圈，夸张地叹了口气，&ldo;怎么就一点儿事都没有呢？好歹弄个颈椎骨折，生活不能自理什么的，这样，我下半辈子就能赖上你了！&rdo;

他大叫：&ldo;赖上我？你要是个青春美少女还可以考虑。就你这样？我杀了你以绝后患！&rdo;

&ldo;你够狠，够狠。&rdo;我趴在被子上笑，他站在屋中央张牙舞爪，比比划划。

九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把房里的一切都镀了一层金，一切都美得像梦幻般不真实。

下午，我们两个象没头苍蝇一样在校园里一通乱蹿，摸熟了音乐学院的边边角角，除了谢绝参观的女生公寓和暂不开放的校音乐厅，哪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傍晚，我们结伴到食堂吃罢晚饭，一头扎进了琴房。说是琴房，其实就是一间超大的房间，用隔音板隔成一个个的鸽子笼，每间大约只有一到两平方米。虽然像禁闭室，但隔音效果还不错。

我们约好两个小时后琴房大门口见。

一首克莱采尔的《小提琴练习曲》没有拉完，我就意识到，早上那一撞给我留下了后遗症――身体每一个轻微的前倾都伴着绵绵的疼痛。我把手伸进衬衫里检查了一下，没有擦伤，没有流血，应该只是瘀青之类的小伤吧？我放松心情继续练琴，几个曲子拉下来，痛感也就不太明显了。我做事向来一丝不苟，全心投入。

两个小时之后，我打开鸽笼的小门，看到齐歌正斜靠着琴房的大门等我，侧面象剪影一般轮廓清晰。他低着头，夹一支没点燃的香烟在鼻下嗅着，略长的额发在风中一丝丝飘动，掖下夹着曲谱的那只手拎着他的宝贝小提琴。他没看见我出来，直到我走到他面前屈起手指敲了一下他的琴盒，他才抬头冲我一笑，站直身体让我先过去，然后紧跟着我一起走出琴房。

&ldo;干嘛提前出来？烟瘾上来了？&rdo;我抬眼问他。

&ldo;没有，刚站稳你就出来了。&rdo;他接着嗅那支没点燃的烟。

&ldo;还闻？室外允许抽烟。&rdo;他大概是被琴房里四处张贴的禁烟标志给&ldo;禁&rdo;晕了。

&ldo;好闻着呢，你试试。&rdo;他把那支没点燃的香烟送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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