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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2页）

奶奶侧头看了他一眼：&ldo;这孩子还知道谦虚，比乔迁强多了。&rdo;

烟弥雾涨的拆迁现场气氛依然紧张。在众多叫骂及吵嚷声中，乔言推着轮椅无声无息挤进人群圈，出现在推车前面。

轰鸣的机器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伸手接过被拆户主手里抱着的孩子，哄着他别哭，转身走到树下和靳尚站在一起。

圈子里最核心的人物是奶奶和轮椅上的老军人。两位老人用沧桑的面容对着气焰嚣张的拆迁队伍，目光里没有一点浑浊。

奶奶指着老英雄左胸上挂满的建国勋章及荣誉奖章，抬高了嗓音说：&ldo;你们看清楚了，这个老军人是抗日英雄，当年用双手扒出炸弹堆里的总政参谋，背在背上朝外突围，炸断了两条腿才把他救了出来。老英雄参加八年抗战实打实杀日本鬼子，没说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话，今天委托我站在这里给你们说一声：拼刺刀和鬼子对杀他都不怕，还怕了你们这些开铲车来的毛孙子？&rdo;

邢斌主任摆摆手，叫退旁边想冲上去拉人的下属，扭头瞪了一眼：&ldo;没长眼睛呢？这老太太都说了，老英雄是总政参谋的恩人，总政参谋是谁？现今我们房书记的哥哥！&rdo;

他笑着朝轮椅上的老军人迎了上去。&ldo;炮爷是您吧？哎，您不知道老房叔找了您三十多年哪，年年过节要在房书记前念叨您……&rdo;

奶奶突地一拄拐杖，打断他的话说：&ldo;叫你们能管事的来！&rdo;

树下，四叔擦了把汗走过来说：&ldo;乔言，也只你奶奶能请动二炮爷爷，都是个怪脾气。&rdo;

乔言拍着怀里打嗝的孩子。&ldo;炮爷三十五年没离开冬泉，看着我和乔迁长大的，这次出山是卖给老乔家的面子。&rdo;

四叔叹气：&ldo;等会请炮爷跟开发商谈吧，保管比我们有用。&rdo;

乔言点头，靳尚插了一句：&ldo;再加上气场这么大的奶奶，肯定能起到作用。&rdo;

&ldo;不见得。&rdo;乔言忧心忡忡。

怀里的小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吐了奶。乔言手忙脚乱翻纸巾，没找到，就问靳尚：&ldo;有手帕吗？&rdo;

靳尚摇头：&ldo;没有。你上次那个呢？&rdo;

&ldo;送出去了。&rdo;

靳尚抱着孩子就像紧搂着西瓜，乔言看他不济事，又把小孩接过来，走到水喉前将他放在藤编座椅里，一边用水清洗奶渍一边对他说：&ldo;毛毛哭成了大花猫，来，给姐姐笑一个。&rdo;

毛毛看到她瞪眼睛，真的咯咯笑了起来。

银灰色车子碾过石子路，停在不远处。房蔚推开车门，抬头看见蹲在一边的乔言，匆匆一瞥她的脸及孩子的脸，起步朝聚着不散的人群走去。

邢斌主任返身朝房蔚解释着什么，面露为难之色。房蔚一句话不说听完，抬起眉峰看着他，看得他一个劲地擦汗，不断应允，声音之大，使抱着孩子靠近的乔言听得比较清楚。

&ldo;下次会注意，下次会注意，一定不给政府的房改形象抹黑。&rdo;

乔言将哄好的毛毛还给站在人堆后的毛毛爸，转身对四叔说：&ldo;叔，您放心吧，下次他们再来……至少不会暴力拆迁了。&rdo;

她带着靳尚准备退到一旁观望阵营里，没想到奶奶站在核心圈里发话了：&ldo;小尚过来推炮爷，乔言过来做书记员！&rdo;

靳尚笑呵呵地照办了，只剩下乔言有些诧异地看着奶奶：&ldo;为什么要做书记？又不是公社那会儿开群众大会‐‐&rdo;

奶奶已经带着炮爷和靳尚走过来了，不等乔言说完，她就杵着拐杖喝了声：&ldo;民间自有民间的惯例，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字，不把整个会谈内容记下来，难道还要我这把老骨头趴上去写不成？&rdo;

乔言猜想奶奶是要效仿武松杀嫂那样私设审堂，怕后面冲突起来，脚下踌躇了一会。奶奶扬起拐杖就要打下来，旁边伸过来两只手臂，同时将梨花木杖拦住了。房蔚看了看靳尚，靳尚转过脸笑着说：&ldo;哎哟，奶奶，乔言都这么大了，您再当着这多人的面前打她不好。&rdo;

冬泉东街一间普通民宅临时被征辟为谈判现场。靳尚谨遵奶奶嘱咐，推着炮爷占据在首席上，站在轮椅后闭住嘴巴。乔言握着细管狼毫笔，抖抖索索地在竖式信纸上做笔记。

炮爷从头到尾只说一句话表明立场：&ldo;乔家奶奶说的就是我的意思，有什么事听她讲。&rdo;

房蔚问过炮爷近况，想邀请他去房家祖宅生活，炮爷安稳坐着不说话，用他的沉默捍卫了刚才所说的那句立场话的分量。这样，全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乔家奶奶身上。

奶奶却不时回头去看坐在八仙桌后做笔记的乔言，抓起压纸的木尺，朝她手背上打去：&ldo;身子要直心要正，呼吸吐纳一阵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的心总是沉不下来，写出来的正楷比渣子还不如！&rdo;

松松拉拉教育了一些，兼有做人及做事的两重恪训。

乔言抱头躲过尺子，再跳回原位坐下，不敢说半句话。被打得狠了，她才丢下毛笔揉着手背回句嘴：&ldo;我比渣子强多了吧，干嘛逮着我指桑骂槐的。&rdo;

奶奶冷冷瞪了一眼，其余人好像置若罔闻。

最终，乔言用黑色钢笔记下了整个内容。

谈判时，奶奶为冬泉住户讨要最大限度的利益，要求房蔚召开董事会变更协议拆迁的条款。房蔚并没有立时退让，炮爷指了指奶奶叫她代言，奶奶就再度开口说：&ldo;这次房改工作关系到政府形象，关系到你们房家长远的官路，您这个小房总要不要请示下您爸爸，让他来跟炮爷协商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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