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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一半,乾清宫的小太监忽地来报,说是皇上得了皇后和兰嫔在这儿的消息,晚上要同后妃二人一并陪着太后用晚膳。
太后凤目冷冷扫过垂眉敛目的皇后,&ldo;那今个儿这顿,怕是就要劳烦皇后和兰嫔伺候了。&rdo;
钟离尔睫毛轻颤了颤,又是一揖,&ldo;母后同皇上用膳,儿臣能在侧服侍是本分,亦是福分。&rdo;
兰嫔瞧着皇后背脊笔直,起身上前扶了皇后起来。
太后赐的茶刚端上来,全公公已在慈宁宫外呼喝圣驾至。
太后端坐榻上,好整以暇瞧着钟离尔带了兰嫔与宫人起身,又是兴师动众给踏进慈宁宫的连烁请安,皇上目不斜视,走到太后跟前一揖,&ldo;儿臣给母后请安,这些日子朝政忙,都没有能多来陪母后说说话,是儿子的不是。&rdo;
乔太后看着这个降生后便送给乳娘喂养的儿子淡淡一笑,母子客客气气间皇上落座,方扫了皇后兰嫔一眼,&ldo;都起来坐罢。&rdo;
钟离尔始终垂着眼,依礼起了身落座也仍是瞧着那地上一方青砖,仿似要看出个花纹来。
兰嫔见状亦是端着茶一言不发,听皇上同太后叙话道,&ldo;母后宫里几样小菜做得最是精致可口,儿子来的路上便想得紧。&rdo;
太后勾唇一笑,几分凉薄之意难掩,&ldo;皇上年轻气盛,喜欢什么东西总想攥在手心儿里,却也还是要知节制才好。&rdo;
连烁面上笑意顿住仅一霎,便也笑道,&ldo;母后说的是,有些东西,就是越少得到,才越觉得难能可贵,可是这个道理?&rdo;
太后端起茶盏,偏头定定看着皇上,&ldo;天下是皇上的,便什么都是皇上的,皇上自然说了算,哀家等闲杂旁人无权置喙。&rdo;
连烁星眸深沉,只哈哈一笑,&ldo;母后言重了,母子连心,儿臣的一切,也都是母后的。&rdo;
太后只自一笑,并未再多言,手轻煽动着暖意,闻了闻茶香。
钟离尔在二人交谈声中出神想,从前她不是正妻,没有进宫拜见连烁生母的资格,自嫁他为妻以来,紫禁城中,这是第一次婆媳、夫妻、妻妾之间坐在一起。
兰嫔同她尚算交好,可她已经感觉到如此别扭,若是换成他日妻妾一堂围着他一个,太后母家与钟离一族不共戴天,如今连烁偏宠祁桑人尽皆知……她的处境,愈想愈是尴尬微妙。
她从前并不认为嫁人会是这样一件痛苦的事情,小心翼翼维系夫妻关系,对待太后如履薄冰,每日请安都生怕太后又变着法儿的挑什么错处,妃妾之间尔虞我诈,暗地里说尽了难听的话。
何尝有半分的好。
早知今日,她孤身一人处在每一方都冰冷疏远的关系中如坐针毡,万分排斥,相较于那些在闺阁之中赏花题字的天真小女儿岁月,何尝有半分的好?
兰嫔余光瞧见皇后出神了有一会儿,轻咳一声,钟离尔看着起身的兰嫔行礼一拜,&ldo;臣妾去小厨房看着点晚膳,催一催皇上爱吃的小菜。&rdo;
连烁颔首,转头时瞥见皇后略有些错愕地看着兰嫔步出内殿,复又垂首看着地上,无甚生气的样子。
皇上略皱了眉,甫出声轻咳,皇后蓦地抬头对上他的眼,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半分平日的端庄自持也无。
太后也是冷眼瞧着皇后,钟离尔整了整心神,起身行礼亦道,&ldo;儿臣去瞧瞧兰嫔,就不扰着母后同皇上说体己话了,稍后便传膳。&rdo;
说罢便踏出内殿,直走了出去,方暗暗长舒了口气,却又觉得自己无用,兀自一笑,往小厨房去了。
兰嫔站在门前,转身瞧见皇后过来,眸中惊讶了一瞬,随即浅笑请安,皇后扶起她笑道,&ldo;皇上同太后在殿内说话,本宫也来这儿瞧瞧罢。&rdo;
说罢便转身瞧着忙碌的御膳房宫人不再言语,眼神里还是满满的心事,兰嫔轻叹,&ldo;娘娘可是想念右相同钟离夫人了?&rdo;
钟离尔神色僵硬一瞬,眼神寥然,却强撑着只是笑道,&ldo;哪儿有的事儿,在宫里,什么都很好。&rdo;
兰嫔又柔了柔声音道,&ldo;娘娘若是留在殿内,太后与皇上同您,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rdo;
钟离尔唇角抿起来,兰嫔都看在眼里,&ldo;娘娘这样刚强的性子,臣妾怕娘娘会压垮自个儿,所谓过刚易折,世人还是喜欢女人柔软一些。&rdo;
钟离尔听了倒是不禁一笑,垂了眼轻声道,&ldo;柔软是软,服软也是软,总归这样就是好的罢……可有人过不了自己那道坎儿,心里堵得慌,一样都是不好受的。&rdo;
兰嫔静默无言,又听皇后问道,&ldo;给本宫讲讲你的儿时罢?&rdo;
兰嫔笑起来,&ldo;臣妾?臣妾出身微寒,不若娘娘从来众星捧月,精彩恣意。&rdo;
钟离尔眼眸中染上真心的笑意,&ldo;本宫这一生最值得骄傲一事,怕就是父母兄长,并未因本宫是个朱门大户的女儿,便少给了丝毫疼爱。不论是因着什么,本宫都有个很好的少年时候,跟着兄长和师兄们拜父亲为师,见的人事确是多了些……&rdo;
她微仰头呵气,又凉凉一笑,&ldo;可从前学的那些,并未教会我如何做一个好的当家主母。你说我今日是不是该言笑晏晏,谈笑风生,陪着皇上同太后打圆场。今次这样……这样狼狈,是不是太丢我钟离家的脸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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