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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ldo;你想清楚了便可。&rdo;王奇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ldo;时候不早了，去罢。&rdo;

&ldo;阿爷阿娘也早些休息。&rdo;王珂立起来，欠身行礼，&ldo;九娘也已经安然回来了，往后阿爷阿娘只管享受天伦之乐便可。外头的事，便都交给儿子罢。&rdo;

李氏双目微微一红：&ldo;七郎，以后便要辛苦你了。&rdo;

王奇长叹一声，却没有再言语。

待儿子告退后，李氏想了想，又对进来服侍她洗漱的侍婢道：&ldo;去瞧瞧玫娘可睡下了。待她睡了，便将她身边那个叫丹娘的贴身侍婢带过来。&rdo;说罢，她垂下眼，慢慢地握紧了双拳。坐在她身侧的王奇伸出青筋纠结的手掌，轻轻地覆在妻子仍然洁白柔嫩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

王玫的闺房薰风阁占据着王家宅子第四进的东半侧，西边紧邻着家中的小花园。它其实亦是一个回字形的院落，若论大小，与母亲李氏的正内院、兄嫂居住的三进主院也相差无几。院落正中央同样立着上下两层的小楼，样式结构俱像是小巧一些的内堂。除了小楼之外，院子左右建有厢房，又有坐北朝南的正房、耳房，正房后头还有一排后罩房。大大小小竟有二十来个房间，别说是住她一个主人，就算再住上两三个人也仍然显得很是宽敞。

小楼自然便是王玫的起居坐卧之处，也是院落中灯火最明亮的地方。王玫随着崔氏缓步走上木台阶，便隐约听见像是从哪里传来了细微的铃声。她循着声音抬首望去，就见屋檐下收起的竹卷帘皆垂落着一条条赤红色的流苏，而每一根流苏尾部都挂了个小巧精致的银铃铛。当微风拂来时，流苏轻轻摆动，这数十个小铃铛便叮铃铃地响起来。铃声错落有致，又细微轻柔，听着与风铃声一般无二，不但不吵闹，反而令这寂静的夜色中多了些许趣味。

&ldo;记得你以前最爱听着铃声读文卷，我便从库中寻了些出来。大小有些不一，声色听起来也不太相似。&rdo;崔氏笑道，伸手轻轻地拨了拨离她最近的小铃铛，&ldo;晗娘与昐娘也很是喜欢，都说姑姑这里有意思，这些日子每天都要过来听一听。&rdo;

王玫自是面露感动之色：&ldo;阿嫂真是太细致了，我也已经有好一阵未曾听过这些铃声了。&rdo;她在精舍养病时，自是什么也听不见。至于在张家生活的日子，每天都被各种烦恼杂事缠绕，料想前身也没有多少心思听铃声看文卷罢。

走在她们身后的丹娘与青娘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些许怀念之色。

王玫又道：&ldo;既然晗娘与昐娘喜欢，阿嫂便让她们多来寻我顽。当然，搬来与我同住便更好了，也能让这院子里热闹一些。&rdo;

崔氏不由得失笑：&ldo;花园里还有几处院子空着呢，哪能与你挤着。只是与你住得近了，少不得让你费心照顾她们一二了。&rdo;

&ldo;阿嫂若能放心，我自是愿意。&rdo;王玫浅笑回道，&ldo;晗娘、昐娘俱是乖巧听话，能天天见着她们，恐怕心情也会好些。&rdo;

二人说话之时，引路的婢女已经推开了门。王玫与崔氏便在贴身婢女的簇拥下，移步进入屋内。举目看去，屋内正中摆了两架花鸟虫鱼屏风，呈扇形环抱着一张曲足长榻。长榻边放着月牙坐墩、圆坐墩等，造型甚是精巧别致。除了这些能够垂足坐的坐具之外，当然也少不了矮短榻之类的跪坐之处。

此时，立在房间四角的铜灯台上都燃着灯火，长榻边的枝形烛台上更是点了好几支蜡烛，角落的香炉也徐徐吐着浅淡的香气，案几、凭几、隐囊也都放得甚是随意，就像是主人从未离开过一般。

&ldo;都是按你在家时的样子摆的。以前那些家居摆设你都带走了，这些是另寻出来的。若是觉得不舒服，尽管与我说，咱们再一起好好去挑一些。&rdo;崔氏道。

&ldo;我瞧着简直就像从未离过家似的，多谢阿嫂费心。&rdo;王玫轻轻握着她的手，心防已经不自禁地彻底放下了。不论如何，这位嫂嫂待她也是尽了全力，不仅想得周到，做得也十分妥帖，她自然当领她的情。&ldo;阿嫂可要略坐一坐？&rdo;

&ldo;今夜便不必了。&rdo;崔氏摇了摇首，温雅地笑起来，&ldo;本便是送你过来歇息的，就不扰你了。待明日再来陪你说话。&rdo;

&ldo;那我送阿嫂出去。&rdo;

因王玫执意相送，崔氏实在推辞不过，让她送到了小楼外，便催她回去。

王玫目送几盏灯笼引着她远去，这才回到小楼里。她今日又是坐马车又是骑马，中途还被兄长那一出惊了一跳，再与父母家人重聚，真是累极了。现下眼皮半张半合地，恨不得立刻便能躺在床上睡过去。

她快步绕到那两扇屏风后，便径直冲着北面那张垂幔箱式大床走去。中途却被丹娘拉住了，将她半推半抱地拖到了床边的小屏风后：&ldo;九娘，温汤都已经准备好了。一身尘土，还是先洗浴再睡罢。&rdo;

王玫的睡意正浓，也顾不得坚持自己洗浴了。迷迷糊糊地让她们又是擦又是洗又是揉又是按了一番后，她便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几乎是转眼间便睡熟了。

丹娘、青娘带着春娘、夏娘又悄悄地清理收拾了一番。留下青娘在外头长榻上守夜后，其他人便退了出去。

王玫的侍婢们都住在那一排后罩房里。以前有四个贴身侍婢、五六个小丫头的时候，也从未住满过。如今，丹娘与青娘更是各居了一间，春娘、夏娘两人也得了单独一间，另又有洒扫的三四个小丫头共住了一间，其余的都暂时空了下来，亦可当作库房使用。

丹娘正要回房，却发现后罩房边立着两个穿高胸间色裙的侍婢，正打着灯笼笑盈盈地瞧过来。才不过离开三年，她自然认得这两人都是李氏身边的贴身婢女，笑着迎了上去：&ldo;都这么晚了，两位阿姊怎么来了？&rdo;

&ldo;娘子说，待九娘歇下了，便让你过去呢。&rdo;名唤璃娘的女婢道。

&ldo;怕是娘子、郎主都等得急了，这便走罢。&rdo;另一名叫琉娘的女婢也道，&ldo;也有三年未见你了，改日我们聚在一起好生亲热亲热。&rdo;

丹娘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常：&ldo;九娘这里都收拾妥当之后，我再邀阿姊们罢，可不许不赏脸。&rdo;她早便料到了，素来疼爱九娘的郎主、娘子必定会让她将九娘经历的那些事再述说一遍。她已经能够想象，两位主人听了这些，又将会是如何伤心郁怒了。

☆、第十七章家中生活

翌日清晨，王玫在一阵阵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的轻微铃声中醒了过来。她略有些迷茫地望着陌生的青烟色垂帐，目光落在垂帐下方的团花蝴蝶银球香囊上。一时间，她仿佛忘却了如今的身份，又回到了一千余年后。直到见到半透明的垂帐外，丹娘、青娘忙碌的身影，她才恍然回过神，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苦笑，而后又渐渐地消散了。

&ldo;九娘可是醒了？&rdo;青娘挽起床帐，娇俏的脸红扑扑的，显得极有精神：&ldo;时候不早了，九娘莫忘了，郎主昨日可是说了要一同用朝食的。&rdo;

&ldo;时辰可来得及？&rdo;王玫立刻清醒了许多，起身洗漱之后，便由得青娘给她好生装扮了一番。她素来坚持不施脂粉，或者少用铅粉，青娘拗不过她，只能淡扫了峨眉，略涂了淡色的甲煎口脂，眉间贴了梅花状花钿。一头乌发挽成了半翻髻，插着白玉镶金步摇，又戴了火红的石榴花，再配上秋香色小团花对襟窄袖薄衫、一袭齐胸石榴裙，妃色绞缬纱帔帛，自是病色全无、容光焕发。

随意地看了一眼铜镜中那张略显消瘦却仍然年轻昳丽的脸庞，王玫并没有多瞧，便起身道：&ldo;阿爷阿娘怕也等得急了，这便去罢。&rdo;青娘随在她身后，仍然对她不愿意施脂粉的行为表示不满：&ldo;脂粉能让九娘的气色更好些呢！&rdo;

&ldo;那可不是真正的好气色。&rdo;王玫只得如此道，&ldo;我倒想养出白里透红的好气色，天天给阿爷阿娘瞧呢。&rdo;正说着，略有些憔悴的丹娘便迎了上来：&ldo;九娘，箱笼尚未归置妥当，便由青娘陪你去内堂用朝食，奴带着春娘、夏娘好好收拾一番。&rdo;

&ldo;十几二十个衣物箱笼，另还有妆匣，有好些东西也一时用不着。&rdo;王玫想了想，也没见自己的房间里有衣柜、收纳盒之类的家具，便道，&ldo;将正房打开，暂时作为库房，再把不用的东西都装了箱子，全都放进去。&rdo;

&ldo;奴再清点一遍，造册之后再入库。&rdo;

&ldo;你想得周到，我素来很是放心。造册之后，拿来与我看看，也好教我知道，自己都有些什么东西。&rdo;

&ldo;奴省得。&rdo;

眼下，王玫的大件嫁妆都由兄长王珂清点过了，全部装入家中的库房。库房钥匙她自己留了一份，母亲李氏那里也保留了一份。至于随身携带的箱笼，如衣物、贵重首饰、惯用的小摆件等物，全都由稳重的丹娘保管。青娘则一手挑起了给她梳妆挑衣的重任。春娘与夏娘目前只能是打打下手，收拾擦洗寝房。仔细想想，她身边有这四个人也够了，总算是共患难过的，感情也更深一些。若是再添些人，便不免又多了烦杂，反倒容易扰乱眼下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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