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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第2页）

赵桓见她看过来了，甚是欢喜，又唤了一声：&ldo;韦娘子！&rdo;

韦氏见赵桓此状也感恻然，正在想是否过去略作问候，身边幼子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ldo;娘&rdo;，再指着赵桓问：&ldo;那人是谁？&rdo;

韦氏顿时一凛，垂目不语。有风吹过，腰间丝带向后飘扬，她看见自己所穿的金装六裥襜裙裙摆微微摇曳，那蓬起的丝质裙幅被风一触，漾起水般涟漪。她左手握着一卷经书，右臂窄袖下的手腕上环着一翡翠手镯，感觉冰凉，而儿子温暖的小手则牵在手中。

儿子睁着无邪的洁净双眼仰首看她，再问：&ldo;娘，那人是谁呀？&rdo;

不消举目看，她已觉出赵桓惊异的目光正反复游移于她与幼子身上。

&ldo;不知道。娘不认识他。&rdo;她低声回答，然后在那抹无法遏止的绯色浮上脸颊之前，匆忙带儿子疾步走出赵桓的视野。

杨氏倒没说错，虽上次和议不成，赵构这两年仍一直在设法与金通好。金皇统元年，宋绍兴十一年十一月，宋金绍兴和议签署，金承诺将归还徽宗帝后梓宫及皇太后韦氏。

归还韦氏这条遭到宗贤的激烈反对，宋使何铸再三恳请，宗弼也从旁力劝，并晓以厉害，就连金主完颜亶都说话了，宗贤却始终不答应。

这事韦氏也知道，但不敢流露半点忧虑情绪，见了宗贤也如常服侍，对南归之事只字不提。倒是有一天，宗贤主动跟她提起，问她自己愿不愿回去，韦氏一径低首沉默不说，宗贤便怒了，一拍桌子指着那两个在他们身边玩耍的孩子，喝道：&ldo;你就念着赵构是你儿子，一心想回去见他，但他们就不是你儿子了么？日后你回了南朝，可会也像想你儿子赵构那样想他们？&rdo;

韦氏两滴泪就掉了出来，呜咽道：&ldo;大王不要这样说，他们于我是骨肉至亲，我疼他们之心并不少半分。&rdo;随即抹去泪痕，强作欢颜：&ldo;我并没说一定要回去。大王待我不薄，两个孩子又都很孝顺乖巧，我留下来也是好的。&rdo;

此后几日两人又都不再提这事。一日晚间，韦氏在灯下刺绣，两个孩子各持一扫帚当刀枪，跑进跑出地嬉闹，宗贤独自躺在床上小寐。后来幼子被长子打了一下，想是很痛，就哇哇地哭了起来。韦氏呵斥了长子几声，命杨氏带他去睡觉，然后自己抱幼子坐于膝上，好言抚慰，那孩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韦氏给儿子看她绣的花样，他也兴致勃勃地就着桌上的松脂灯看。忽然灯花一绽，一缕黑烟浮起，孩子嗅到烟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韦氏忙取出手巾给他拭鼻，然后抱着他，握起一柄麈尾轻拂灯烟，见那油灯一柱，荧然欲灭，不由轻叹一声，对儿子说：&ldo;在娘的家，我们不点油灯，是点蜡烛。那里面灌有龙涎香、沉脑屑，不仅无烟，还很香，每天晚上每间屋子都点数百枝，亮得就像白天一样……&rdo;

目光落在手中麈尾上，继续说：&ldo;麈尾的柄，我们是用玉来做，那玉色比这里的环佩还好。&rdo;

再看看儿子放在桌边的扫帚，又道：&ldo;我们那里的扫帚是用孔雀翠尾做的，花花绿绿的，很是好看。&rdo;

一壁说着，一壁就呈出了淡淡浅笑。

怀中孩子听着，忽然问她：&ldo;娘，你的家在哪里？&rdo;

&ldo;在南方……&rdo;韦氏轻声答，搂着他，含笑看灯上光焰，如沐春风般神采，仿佛透过它触到昔日万千繁华，&ldo;那里的花儿很香，那里的人都很漂亮，日子也是极好过的……扫地焚香闭阁眠，簟纹如水帐如烟……&rdo;

话音未落，忽听床上的宗贤喟然长叹。他起身坐起，两手撑在膝盖上，目光炯炯地盯着韦氏，道：&ldo;罢了，罢了，你回去罢！&rdo;

11静善

既得宗贤首肯，从宋金使节到韦氏侍婢上下都忙碌起来，以筹备韦氏归宋事宜。杨氏主持府中杂务，指挥奴婢们收拾行装，采办旅途用具，自己心情也好，成日眉飞色舞。而眼见归期将近，韦氏却似乎并不怎么欢喜，总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杨氏明白她为何忧虑，某日装作闲聊模样，私下跟她说：&ldo;娘娘，前日我遇见一个新近自五国城来的宫人，跟我说起静善的事……娘娘还记得么？就是那容貌酷似柔福帝姬的尼姑？&rdo;

韦氏点点头，说：&ldo;记得。她如今怎样了？&rdo;

杨氏道：&ldo;她得娘娘相助前往五国城，这一去倒是转运了，结识了一位名叫徐还的汉官，还得他明媒正娶，做了夫妻。可惜毕竟红颜薄命，静善去年忽然患了重病，虽经延医调治，病势仍然有增无减，拖了数月后亡故了。&rdo;

韦氏心不在焉地叹一声：&ldo;年纪轻轻的，可惜了。&rdo;

杨氏抬眼瞧瞧韦氏，压低声音道：&ldo;这静善去五国城后倒是生出一件趣事……因她模样跟柔福帝姬确实相似，五国城的旧宫人们初见时都只道是帝姬来了，口中不住厮唤，还请了太上皇来看，太上皇见了也笑说：&lso;这不活脱脱是瑗瑗么？&rso;以后太上皇竟把她当作女儿般看待，那徐还也是太上皇有意引来与静善相见的。也因这层缘故，现在五国城的不少人都以为徐还娶的是柔福帝姬呢。&rdo;

&ldo;唉，若徐还娶的是真的柔福就好了。&rdo;这话韦氏脱口而出，随即才觉如此直说不妥，神情便略有些不自在。

杨氏却毫不在意，顺着她说下去：&ldo;就是，若柔福在五国城嫁了徐还，如今又……而逃回大宋的那位是静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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