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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莫如每次去江行云府上心情都不错,她与江行云脾性相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江行云生得实在漂亮,谢莫如发现自己很有些以貌取人的毛病。
自江府回家时已是下晌,谢太太见小姐妹两个神色都不差,略问几句江行云宴客的事,便打发她们自各回去歇着了。
事情发生在第二天上午。
时间还很早,晨光微熹,谢莫如用过早饭去松柏院请安,谢莫忧到的更早一些,这是每日正常行程,晨昏定醒,每天早上都是早饭后去松柏院给谢太太请安,顺便祖孙三人说些闲话。待到了上课的时辰,谢莫如谢莫忧再去华章堂上课去。
时间还很早,谢莫如刚行过礼,问侯了谢太太,再与谢莫忧互见礼数,彼此安坐,话尚未说一句,小丫环芬儿进来回禀,“三太爷府上二太太来了。”
芬儿只来得及禀这一句,谢骥之妻于氏就哭天抹泪儿的进来了,谢太太尚不知原由究竟,于氏已是一脸的梨花带雨的哭诉。这里要说一下哭这个话题,哭是有不同哭法儿的,譬如,于氏尚未至而立之年,再加上平日里注意保养,虽已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此际瞧着仍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这样柳眉杏腮的好相貌,纵使哭,也是哭的很好看的。于氏泣道,“原本,老太太都定了我的罪,我就是冤死也不该再说一个字的。只是,我带着这样的名声,纵是死了,以后叫我们永哥儿如何做人呢?真是天地良心,大嫂子,你最是明白人,我不过就是上回姑太太回来时,提了一句江妹妹要立女户的事儿,我说的是,大哥每天要去衙门当差怕是不得空,太爷又有了年纪,让我们老爷去一趟帝都府把这事儿给江妹妹办妥。难道我这话有什么错处不成?江妹妹一个小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这事儿,咱们不帮谁帮她?难不成,叫她自己去张罗?”
于氏抹一把泪,转为冷笑,“如今想来,竟是我多嘴了。姑太太来大嫂子这里胡言乱语,转头回去就说是我挑拨的她,天地良心,我挑拨她什么呢,我也只有永哥儿一个亲儿子?难不成,我脑袋发晕要去过继自己亲儿子?”
于氏说的理直气壮,她膝下一嫡子一庶子,庶子又不是她生的,她难道去为庶子考虑,这于她又有什么好处!于氏先表白自己动机不足,再道,“咱们那位姑太太,不是我说,自来就以为自己个儿聪明绝顶,从来她年岁小,老太太宠着,哥哥们让着,我跟大嫂子也得哄着敬着,竟不知敬出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来!当初她要嫁人,好好的陪嫁丫头上了二哥的床,我要处置那不省心的贱婢,她便哭天抢地,老太太也拦着,还说我无子嫉妒。我无子嫉妒?我那屋里是没丫头还是没妾室,难不成就缺一个小姑子身边儿的大丫头?为着她的名声,我只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也不敢声张,是想着她知我的好儿,知我的难。可如今怎么着,姑太太但凡回来,不来看看我这做嫂子的,倒总是一股脑的扎姨娘的屋子里去,今儿出了这些贼心烂肠的主意,又拉来了坐蜡!我把话跟大嫂子说明白,免得有些人还觉着我欠了老谢家的!如今我就回我娘家去,叫她们把那贴心贴肺的小姑子的贴身大丫环扶正做二房太太罢了!”说着又是一阵哭。
于氏本就是个极爽俐的性子,这会儿豁出脸来把事一说,谢莫忧听得有些傻,谢莫如倒还坐得住,她静静的抬头瞥于氏一眼。于氏已起身要走,谢太太怎能不拦她,忙道,“我的妹妹,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委屈,只管同嫂子说就是。”
于氏抽咽道,“还不是江妹妹立女户的事儿,大嫂子知道我们姑太太那着三不着两的德行,大嫂子你教训了她,谁知她转头就跟我们老太太说是我挑唆的她,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天地良心,大嫂子,她一去二房就是往我们桃花姨太太的房里钻,我话都猫不着同她说一句,如何会挑唆她?不要说我,就是永哥儿他伯娘,我也能做保,我们都是一个儿子的人,平日里把儿子当眼珠子且不能,哪个会有这等邪门歪道的心思想着把儿子过继,难道以后指着庶子过活么?”
于氏说一阵哭一阵,冤比海深。
谢太太绝对是宗妇大嫂子的风范,先劝得于氏收了泪,再道,“这事儿倘妹妹不说,我也不知道。妹妹先不要哭了,原本有三婶子,我也不好多管,可妹妹找到我这儿,我就不能坐视妹妹受这冤屈。”
话不在多,说到人心坎儿就有用。谢太太做了多年的宗妇,就是自己与丈夫也是恩爱的一辈子,生的孩子们也都素质不错,在内宅事务上绝对一把好手。她把准话儿给了于氏,于氏更是禁不住,泣道,“倘不是还有大嫂子这样的明白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素蓝也是个机伶人,奉茶上去,谢太太道,“妹妹先喝口水,收了泪,咱们合计合计,这事儿该如何处置法儿。”于氏都找到她门上来,就是想她给做主的。证据之类,想来于氏应该都准备好了。
于氏吃了两口茶,抹干眼泪,就等着谢太太给她做主了。
为族人秉公断案什么的,尤其女眷这上头的事,谢太太自来也没少操心。谢太太道,“我初闻这事,也惊诧的很。当初江姑娘想自立女户时,莫忧不知道什么是女户,我还特意说给她听呢。我看着妹妹嫁进谢家来,这些年,上敬老,下抚幼,没有半点儿不好的地方。妹妹的话,我再没有一字不信。妹妹大家出身,绝非那等短浅贪婪之辈。”
谢太太说的恳切,于氏眼圈儿又是一红,握住谢太太的手,哽咽,“大嫂子——”
谢太太叹口气,“桃花儿那丫头,平日里我见她也见得少,只听说她生了哥儿抬了姨娘,原以为是个知本分的,不想竟有这等野心。我只担心阿骥受了她的迷惑,这男人哪,受了那等狐媚子的迷惑,咱们若无证明,怕是阿骥不能轻信哪。”
于氏咬牙切齿,“我昨儿还懵着,若不是我屋里的阿福凑巧听到桃花儿跟她那丫环商量如何谋害江妹妹,我也不知这狐媚子竟私下做下这等事来!”她非但有证据,她还有猛料涅。于氏道,“大嫂子不知道,江妹妹自己立了女户,没叫她得逞,那贱人已是打算药死江妹妹哩!”
这下子,谢太太脸都变了,问,“当真?”要是姨娘私下鼓动着男人搅鼓江行云立女户之事,谢太太还能坐得住,倘是生出这等害人之心……先命禁口,立刻将屋里的丫环婆子打发了出去。
于氏此方道,“要是别个委屈,我这些年也受了不少,我有了永哥儿,又有娘家,以后怎么都过得日子。可她生出这等恶毒心肠,今儿能想着害江妹妹,明儿个还不得把我给药死,自己个儿扶了正。这岂是小事,我又岂敢无凭无证的开口。大嫂子不信,一审那贱人身边儿的大丫环梅香就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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