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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恩与怨（第1页）

唐宁镇是离隆冬酒馆最近的人类聚居地，虽然只是个小镇，但由于地处西北门户，向西接通西北腹地，向东连接王国内陆，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交通枢纽的地位使得唐宁镇的繁华远远超过一般城镇，这里物资丰富，人口众多，实在是创业起家的好去处。“萌芽”正是看中了唐宁镇种种得天独厚的优势，才将西北分部的驻地选在了这。一年前，陈添石率领“萌芽”部众攻入唐宁镇，驱逐官府，占据裁决所作为临时驻所，期间打退了官军组织的数次反扑，终于在唐宁镇站稳脚跟。

章祈雨就是在那时加入了“萌芽”，他本就是终日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乞丐，更懂得审时度势的重要性，因此裁决所被“萌芽”攻破那天，他并没有像其他死刑犯那样立刻加入“萌芽”，他担心官军随时会反扑。于是他选择悄悄溜走，等“萌芽”数次击退官军的反扑，真正在唐宁镇站稳脚跟，才加入“萌芽”。即便如此，他甘愿只当个有名无实的“萌芽”外围人员，“萌芽”的目标也许很伟大，但他并不伟大，他考虑更多的是到哪里去弄到下一餐，填饱肚子。至于“圣律”究竟正义与否，废不废除死刑，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加入“萌芽”也只不过不想被他们敌视而已。

饥肠辘辘的章祈雨有些想念隆冬酒馆的酒了，枫大娘子真是个好人。想起和枫大娘子初遇的那天，章祈雨心中总有一股暖流在激荡，那是他悲惨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那天，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天没有讨要到一粒米了。唐宁镇的富足本就和他这样的乞丐没什么关系，富人再多，也总有饿死的乞丐。饿得神志不清的章祈雨浑浑噩噩走出唐宁镇，不知不觉来到了隆冬酒馆外。也许是隆冬酒馆的酒香把他牵引来的，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巨大的响声惊动了枫大娘子，枫大娘子一看就知道他是活活给饿成了这样，于是她不顾其他酒客的反对，将章祈雨拖进了酒馆里，给他准备了一顿朴实却可口的家常饭，甚至连酒都给他备上了。

那是章祈雨有生以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餐，枫大娘子脸上挂着笑容，真诚地嘱咐他，以后如果实在没讨要到吃的，随时可以来酒馆。那一刻，章祈雨以为枫大娘子才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使者。

从那以后，章祈雨隔三差五就会去一次酒馆，无论他什么时候去，枫大娘子都会热情招待他。久而久之，去隆冬酒馆喝酒已经成了他的日常习惯，一天不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哪怕当天其实在镇上要到了吃的，没那么饿，也会去酒馆讨一碗酒喝。

可是，最近“萌芽”为了对付苟叶一伙人，已经放出话来，谁敢再去隆冬酒馆就是与“萌芽”为敌。章祈雨自然是不敢得罪“萌芽”，于是咬着牙忍住想去酒馆的冲动。他不断地自嘲，别的酒客不去了，枫大娘子肯定会担心生意，他不去了，酒馆少了每天都来白吃白喝的人，枫大娘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章祈雨知道自己分明是自欺欺人，只因为他很确信枫大娘子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只不过是惧怕“萌芽”的势力，不敢再与隆冬酒馆沾染上关系，说到底，他只是个无能的乞丐，审时度势是他的生存法则，谁又能指责他什么呢？

章祈雨本该像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可是他的心却很痛，他总觉得该为枫大娘子做些什么，可像他这样的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章兄，最近怎么不来酒馆喝酒了？”

苟叶的出现实在令章祈雨意想不到，在他印象中，苟叶是王都来的大人物，甚至逼得“萌芽”出动这么大的阵仗对付他。章祈雨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跑来找他一个乞丐。

“苟……苟大爷，他们做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虽然也是‘萌芽’的人，但从来不参与他们的行动的，枫大娘子可以作证！”

章祈雨惊慌失措，唯恐苟叶是来报复他的。

苟叶拍了拍章祈雨的肩膀，亲切地安抚道：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章祈雨看着苟叶亲切的笑容，哭丧着脸，说道：

“苟大爷，这里到处都是‘萌芽’的耳目，他们看到你这样对我，会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勾连，他们会打死我的！”

苟叶一脸惊讶地说道：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找你？”

章祈雨大惊失色，说道：

“你想让他们打死我？”

如今的唐宁镇裁决所已经被“萌芽”占作临时驻所，身为“萌芽”西北分部的二把手，陈添石的得力干将，欧阳锦文就在这里处理日常事务。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书，欧阳锦文不胜其烦，“萌芽”发展至今，效仿官府建立的组织体系已十分成熟，然而，随着组织的逐渐壮大，官府那些繁文缛节也给学了来，原本一两句话、一张便条就能说明白的事情，非要洋洋洒洒写成上千字的报告文书。原本一个人就能办妥的事，非要七零八碎分摊到好几个人头上，再给每个人安上这样那样的头衔，以显示其与众不同的地位。长此以往，管事的人多了，办事的人少了，原本一个人两三天能处理好的事，反而拖了又拖。

欧阳锦文有心改变现状，然而他一人的力量终归有限，在有能力改变现状前，只好融入进去了。

欧阳锦文已经处理了很多份申请经费的文书，人事任免的文书，他已经麻木了，这些事原本不该他亲自处理，此时他本该陪在陈添石身边参与对付王都来的机动行刑队的行动，这才是“萌芽”西北分部当前的首要任务。然而，几天前，陈添石不知道从哪里请回来一位军师，替他谋划了对付机动行刑队的整套方案。陈添石十分推崇这位军师的方案，甚至不惜把欧阳锦文这个二把手踢出行动，打发他来处理文书，美其名曰组织建设也是重中之重，其实不过是为了减少军师实施方案的掣肘。

这就由不得欧阳锦文不警惕，一旦军师的方案帮助陈添石大获全胜，军师的地位必然直线上升，到时，他欧阳锦文这个二把手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保不齐他真得退位让贤，安心留在驻所处理文书。

欧阳锦文焦虑归焦虑，可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反制的办法，只好暂时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就在这时，洪拉米匆匆来报，负责盯梢北大街的兄弟发现乞丐章祈雨有异动。

欧阳锦文正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听了这话当即怒斥洪拉米道：

“一个乞丐能翻出天来？这是什么要紧的情报，也值得大惊小怪拿到我面前来说？洪拉米，你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也就罢了，到处跟人吹添石首领是你大哥败坏他名声，他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也罢了，你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要不是这次你报告机动行刑队的行踪有功，我早处置你了。”

洪拉米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丝毫没有在意，脸皮厚是他最大的优点。

“欧阳二哥，你先听我说完嘛！这乞丐当然没什么要紧的，但兄弟们盯梢的时候发现，苟叶和他举止亲密，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听到苟叶的名字，欧阳锦文这才警惕起来，苟叶是机动行刑队中最难对付的角色，如今他来到镇上，必然有所谋划，如果能抢先把他拿下，区区一个没来几天的军师，又怎能动摇他的地位。

“说下去！”

得到欧阳锦文的首肯，洪拉米越发胆大起来，他说道：

“小弟知道欧阳二哥也被排除在这次行动之外，因此特意来献计，我们不妨把那乞丐抓起来，拷问出苟叶在谋划些什么，然后才好对症下药。最不济也能用他的性命威胁苟叶，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乖乖被我们钳制。如果这事成了，欧阳二哥在添石首领面前腰板不就更直了吗，小弟我也好给大哥长长脸，省得二哥再埋汰我败坏大哥名声。”

欧阳锦文若有所思，洪拉米的提议的确令他心动，但他必须更加谨慎，有了十足的把握才可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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