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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娘家的姑表姐死了丈夫,德新差思若和宋林辉前去吊唁。他叮嘱他们说,姨夫生前是做官的,莫要做得不周全,凡事多动动脑子,可他转念又说,不周全也不见得要紧,年轻人没那么多讲究。
黄包车还没停稳,远远地,就听见后院丧礼上传来的哭声。
宋林辉大步下车,向思若伸出了手,她抓住他,轻轻跳了下来,然后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一道进去。宋林辉递上名帖,童仆在前面引路,道路愈走愈曲折,哭声也愈发响亮,愈发诡异、凄凉。
灵堂外站着许多人,三三两两小声谈论着。
他们上了香,又和未亡人打了招呼,被请到一边用茶。
“卢议员生前也够风流的,”思若悄悄对宋林辉说,“他的几个小妾哭得快要昏死过去,除了姨母。”
“不要多管闲事。”宋林辉埋怨道。
“有什么关系嘛!”
这时,走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先生,胸口别着精英徽章,大约是议员生前的朋友,询问是否介意同桌。宋林辉点头:“请便。”
“二位是议员的亲友?”那人问。
“议员是我太太的姨父。”宋林辉答道。
“哦?尊夫人是?”那人又问。
“伍思若,家父是个商人。”她礼貌地说。
“哦!难怪!你和你母亲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太不可思议了!”那人赞叹道。
思若先是一愣,继而看向宋林辉,他脸上有种不动声色的玩味的笑意,说道:“不知先生尊名?”
“梁孟,是个闲人。”说完,他挺了挺胸膛,纯金的徽章在光线底下更加好看了。
这回宋林辉也愣住了。
“在下先失陪了。”梁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夹起皮包就离开了。
“他成了军方的人。”思若讷讷地说,感觉有一张铺开的网笼罩着她,网眼又细又密,让人透不过气来。她明白是谁授意梁孟这样做的,可她不觉得这有多么伟大,纷乱的时局之中,知识分子也是要穿衣吃饭的,他这样有才华的一个人……实在不能受一点委屈,所以难免……
“知识分子也不要廉耻了么?出卖那三个学生领袖的家伙大约也是他了。”宋林辉嘲讽。
“别说他了,咱们走吧,我想吃中央百货的桃酥。”思若催促道。
“不过得先和姨母道别。”
两人再度回到灵堂,守在堂中的仆人说,太太已经回房休息了。他们只好罢。
途径一处低矮的篱墙,一个白影鬼鬼祟祟地蹲在墙根底下,宋林辉跟了过去,没两下便逮住了那人,仔细一看,竟是灵堂上哭得最悲惨的女孩子。
“你不就是卢议员的侧室?”思若问。
“不不不!我是他们请来哭灵的。”那女孩生得很白,但或许是营养不良。
“哭灵?”思若感到好笑。
“嗯。”她低下了头。
“他们答应给你几个钱?”思若追问道。
“说是一块大洋,哭得好再加一块。”女孩如实回答。
“噗!这么多!”思若笑得更欢快了,“要是想到这么多钱,哭着哭着笑出来怎么办?”
“不会的,笑出来会被他们打死。”她的声音更低了。
“呐,拿去,答应我,别再做这种事了,没有诚心,上天会惩罚的。”思若掏出五个银元,摊在掌心。
女孩没有伸手,“嗖”的一下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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