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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话 3（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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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猛地起身，连续追问了好几个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没能够再唤回那个声音，这让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咬牙切齿：

“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好吧，等回到余烬城，我就把你的事情，向那个个子博士和盘托出——无论你藏着掖着什么，到那个时候都没有意义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夜雨忽然意识到，在自己并不算长的一生中，似乎是在哪儿听到过这个笑声，它笑得如此癫狂、如此亢奋，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已经倒塌变形，化作了一块扭曲而丑陋的哈哈镜：

“不，别装了，孩子，你我都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硬汉’，从来就没有牺牲自己的觉悟……不，恰恰就是因为，你是个软蛋，所以我那时才会选择你吧？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会选择自保，就算是自己的父母、兄妹、青梅竹马的玩伴们，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你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们去死。”

“选择……我？”夜雨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音调，用几乎是回荡在整个走廊里的嗓音大声质问：“那个时候？什么意思？哪个时候？等等……”夜雨咽了咽喉咙，终于意识到一个之前一直忽视的问题——脑海中的这个声音，如果只是自己的幻觉或者精神分裂之类，它应该是用母语同自己说话才对，但它却始终说着五六岁时才开始跟随村中长者学习的英语……而在英语的语法之中，“兄妹”并不是一个虚指，而是异常明确的两个关于亲属的称谓：“哥哥……和妹妹？对……对啊……”他下意识地抚住自己的额头，上面已经在眨眼之间渗出了一层细汗：“我好像是……是有个哥哥的……他是……是谁来着？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端木晨风，他叫，端木晨风。”

遥远的天边传来了一声闷雷，而在这同一瞬间的夜雨，也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闪电劈中一般，感觉到了触电似的震感——

关于“哥哥”的一点一滴，毫无征兆地猛然涌入了脑髓，那有如汪洋大海般的信息，让夜雨几乎完全呆滞，只能感觉到头晕脑胀而一时难以接受，但就在他喘着粗气，稍稍反应过来、准备细细回想好好消化之时，那走马灯似的画面突然又全部烟消云散，无论怎么努力也抓不到一丁点尾巴了。

“‘你’……是‘你’！‘你’在玩弄我的记忆？！”夜雨半跪下来，几乎是以头抢地：“所以一直都是‘你’！我想不起来的那些过往，全部都是因为你在作祟对吧！对吧！”

“不只是‘记忆’，还有‘情绪’，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是个‘失忆者’，却像是什么也不在意那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安然地苟活至今——与伯爵插科打诨，与艾丽谈情说爱，与每一个人谈笑风生。”

“什么呀？！我没有与艾丽谈情说爱好吧！”夜雨捏了捏自己的眉框：“……不不，那不是重点……如果我哥哥是叫‘端木晨风’，我叫‘端木夜雨’……那‘端木曦虹’，确实应该是……是我妹妹吧？所以，曹操说的没错……我要找的人，那个在梦里救下我的人，是我的妹妹？”

“姐姐和妹妹，这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吗？她只是你给自己找到的生存目标而已，是你把自己‘骗’到余烬城的一个借口——如果连她的记忆都不存在了，你应该会跑去北方吧？加拿大？还是锈银森林？或者找个偷渡的港口，漂洋过海前往中国？”

是姐姐还是妹妹，对夜雨而言当然有本质的差别——如果是姐姐，那为了安慰六神无主的弟弟而说出“我们会保护你”自然还情有可原，但如果是比自己还的妹妹，又为什么会有如此……如此大义凛然的觉悟呢？

但比起这个疑问，还有另一个更让夜雨心惊胆战的猜测——

“你……你什么意思？难、难道关于‘端木晨曦’的记忆，也是你施舍来的吗？！”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腮帮子发麻：“是你……其实是你！是你想要去余烬城的！是吧？！”

“施舍这个词不够准确，用‘引导’更合适——”油腔滑调之中，那声音又带着一丝微微的无奈：“我确实需要进入余烬城，但……怎么说呢，对于为什么我会想要引导你进入余烬城这件事，理由我也不是很清晰——这是一个需要由你来帮我寻找的答案。”

“由我来……帮你？”夜雨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但直起了上半身：“你这是在说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余烬城？”

“说来话长，你只需要记得，你并不是我的奴隶或者玩物，我们必须合作才能生存下去——相信我，如果你当真打算把我交给余烬城，我可以让你当场暴毙，而且死得很痛苦……再说，”那声音顿了顿：“你也想要找到你妹妹，不是吗？毕竟这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夜雨沉思了几秒，点了点头：“行吧，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你知道我的名字，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依附于你的大脑，而大脑又是一个人之所以是他本人的唯一凭据，因此，‘我’已经不再是‘我’而是‘你’，同时如果你能把‘我’当做是‘你自己’，那对咱们的将来都大有裨益。”

这一番其实相当可疑的说辞，却让夜雨有了种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似的感动：

“那……那我要怎么呼唤你呢？喊一声‘你’就行了吗？”

“不，你不能，也不用。”那声音的态度十分决绝：“我依附于你的大脑，而你不是什么爱因斯坦，支撑两个完整意识交流只会对你那并不出众的脑袋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什么？！不可逆转的什么？！”

“也别那么激动好吗，脑细胞是不可再生的，因此人活在世上，大脑每时每刻都在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那声音顿了顿：“这样理解吧，‘我’绝大多数时候都与你的大脑处于同步状态，这可以将额外损耗降到最低，但如果你唤起了我，非要找我谈天说地，那我们聊天的时间越长，你的大脑负担就越大……现在，摸一下你的鼻子。”

夜雨有些迟疑地照做，发现指尖有种湿漉漉的感觉，忙打开手电照了过去，发现了一抹粘稠的血迹。

“这是……”

“这就是聊这么久的副作用，你的大脑已经超负荷运转了好一阵，如果不是我抑制了感觉，你应该是疼得歪眼咧嘴才对。现在……我要恢复同步状态了，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我自然会联系你，而如果你想要联系我……请省省劲，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理你的。”

“喂，等等，你——”

夜雨刚要说点什么，忽然感到头部一阵难耐的刺痛，它毫无征兆地忽然袭来，让少年浑身都震颤不已，这次理解到刚才那声音所说“疼得歪眼咧嘴”是个什么意思。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夜雨才勉强缓过气儿来，扶着墙壁缓缓直起腰，伴随着砰砰乱颤的心跳，莫名的空虚感涌上胸口，让他又是一阵脱力。

“总之……先把第一个任务完成再说吧。”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膝盖：“姐姐也好妹妹也好……”

夜雨仰起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又从腰间拨出了1911，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等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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