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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守鹏语速很快,越想快点说完,但是嗓子却发干,咳嗽了几声。宗择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曹队长,先喝口水,慢慢说。”
曹守鹏解了制服的扣子,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宗择能看到他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曹守鹏比他年长两三岁,是个性子耿直的北方汉子,有副行侠仗义的江湖脾气。早年也是在世道上混得有些名堂的人物,能让他“吓”出一头冷汗,那大概真是个怕人的事情。
曹守鹏接过他的杯子,是个没有任何装饰的小白瓷茶杯,不如自己的大瓷缸来着爽快。但这茶却挺好喝,可惜咕嘟一口就没了。他杯子刚离嘴边,宗择又执壶给他注满了茶。
曹守鹏在东城警察分局当差七八年,五年前宗择从天而降做了探长,辗转又听说了宗择的家世,他是相当不服气又瞧不上的。曹守鹏不是不懂官场那一套,但他天生就不是奴颜媚骨的人,只服有本事的。皮肤白皙清瘦,三天两头病一场的宗择,一副美娇娘的模样,很是不受他待见。可几年相处下来,曹守鹏却被宗择的破案效率和寡淡又正直的为人处世给折服了。
宗择放下茶壶,人走到窗户边往外看了。夜色沉沉,只有几点朦胧的灯火,耳边几声渺远的犬吠。他看到自己的在玻璃上的虚像,也变得不大真实。他转过身,双臂抱胸,等着曹守鹏的话。
宗择人虽温煦,但总有一种孤清,不大容易叫人亲近,勾肩搭背这种事情更无可能。可今天劳他执壶倒茶,曹惊诧地差点把要讲的事情给忘到脑后。直到他放下茶壶,曹守鹏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事情现在还忍不住打个冷战。
“今天晚上本来没什么事情,咱们几个兄弟闲来无事就打打牌。到了快十点,袖玉书院的一个伙计跑过来报警,说是书院里有几位爷喝大发了,为了个姑娘争得大打出手。我就带着两个值夜的兄弟跟着伙计去了。到了地方一看,就是几个外地商人点了一个叫金凤的丫头陪夜。那丫头有几个老主顾,今天碰巧也来了,两拨人就杠上了。
本来吧这也就是件小事,那几个老主顾都是城里头的败家子,素日里混蛋惯了,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嚣张得很。那几个外地商客吧,我也瞧不上,反正都是狗咬狗一嘴毛,我索性拖着一把椅子看他们打。我打算等到有人缺胳膊断腿了,我再一起把他们给带回来。
谁知道那几个人里,其中一个很有些气力,推推搡搡、拳打脚踹的,一个不小心就把条几给踹了。好家伙,这脚力气够大的,把墙都给砸了个洞。大家伙本来都去扶那个被踹倒的客商,你猜怎么着?一抬头就看到墙上的洞里露出几根手指头出来。”
大约是那场面太瘆人,曹守鹏说到这里打了个冷战,咽了口唾沫。他看了看宗择,宗择双手插兜目光微微垂着,并没有什么反应。
曹守鹏觉得有点挫败感,怎么这还不能吸引他的兴趣?于是又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那几个混账们也都吓得不敢闹了,我就让书院的妈妈找来凿子,在那墙面上凿了凿……我的妈呀,从里头扒出一个死尸来!不知道被谁用洋灰糊在墙里的。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是那人的脑袋都被砸扁了,简直惨不忍睹!”
宗择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尸体呢?”
“还放在袖玉书院里呢!书院里的人我都叫兄弟们给看住了。书院里死了人,跟那里头的人肯定脱不了干系。我这先回来,等天亮了好让下头人去申请法院的检验吏去看看尸体。”
宗择点点头,从衣架上拿了外套,“我去袖玉书院看看去,马上换值了,你和他们交代一声。”
草有一人高,但她还是猫着身子,只见着长长的叶子扑面而来。因为跑得太快,那叶子的边缘一不小心就划到脸上,比史密斯先生的针扎到屁股里还疼。
她不知道方向,天上好像是有一个月亮,细细小小的像女人的柳叶眉,却是发着光的。她顺着女人指的方向跑,脚底泥泞,看不见前路,却听到乱纷纷的狗叫声。她是不怕狗的,她很知道如何对付那些狼狗。可身后的大概不会像她自家的狗那么听话。
她甚至不记得为什么要跑,只记得女人的话,“跑!”然后她就跑起来了。她是属猴子的,跑起来可快了,在家里谁也抓不住她。她又累又渴又怕,身体快要虚脱了。双目发直,双腿只是在机械的摆动着,嘴里念叨有词“……在水一方……告诉小康……小康、小康……”
喻宛央这一觉睡得很沉,被门外纷乱吵杂的声音惊动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拘留室昏暗的光线让她仍旧有些发懵。双腿乏力,不知道是因为在梦里奔跑的,还是昨晚摔的。她喃喃了一句,“小康?”小康到底是谁呢,她为什么总是在梦里奔跑呢,告诉小康什么?这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如同真的发生过一样,但是七零八落的怎么都拼不出来。
她又闭上眼睛。床很硬,她翻了一个身,一下掉到了地上,这一摔整个人终于彻底清醒了。人一清醒,身上的痛感次第传来,首先是胳膊疼,手疼、上臂肌肉疼、屁股疼、腰酸背疼,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她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铁门那里,透过铁窗往外头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此时刚刚换班,警察局里刚上值的警士根本没注意到拘留室里关着人。
郭嘉一早就跑来了,路上随便买了几个包子,这会儿正吃着包子和兄弟们闲聊。听到有女人的叫喊声,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这里关了一个“飞贼”。他走过去,敲了敲铁门:“安静点!大清早的叫什么,还没到审讯的时间。”
“我要去洗手间。”
郭嘉没听明白,“洗手间?”
喻宛央没好气地说:“我要去方便!”
郭嘉朝里面一个瓷盆努了努嘴,“那不是有尿盆?”
聊是她不拘小节,也涨红了脸,让她用尿盆吗?在这人来人往的警察局,随意什么人都能往里头张望的拘留室里?杀了她她也不会干。“你那什么宗什么的呢,叫他过来!”
“宗探长?你找他干什么?我们探长出去办案了。”
喻宛央眼睛眨了眨,然后堆出一个笑脸,“警察大哥,请行个方便,我需要给我的律师打个电话。您看我身上穿的是什么了吗?是宗探长的大衣,昨天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他也说是误会了,只是他走的匆忙把我给忘在这里了。您可以打电话我给我的律师,他能给我办保释,我真的是良民。”
郭嘉其实也不大相信这样摩登的女郎是个“飞贼”,宗择素日里不大近人,能把大衣给这个女人穿,肯定也是相信她是良民。这女孩子虽然皮肤不够白皙,可相貌算得上美丽,说不定宗择看上了她就把衣服给她了也说不定呢。万一发展良好,眼前这位不就成了探长夫人吗?那他可不能得罪她。
喻宛央当然没想到这个小警员能把思维发散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只见那小警员突然笑了起来,乐呵呵地打开了们,往东头一指,“走到尾就是厕所。您律师电话多少,我先给您打电话去?”
喻宛央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大的转变,报了电话号码给他,然后匆匆跑去厕所先解决人生最重要的问题。
从厕所回来,她也不再被“羁押”了。她坐在椅子上双脚悬着荡来荡去,四处张望。郭嘉的包子传来阵阵肉香,把她肚子给闹饿了,直勾勾地对着大肉包多看了两眼。
郭嘉被她看得发窘,后来才注意到人家看得是包子。于是假装客气地问她,“小姐您要不要来一个?”
没料到喻宛央一点没推辞,笑咪咪地接过来,一张嘴就咬了一口。包子皮薄肉多,汤汁美味,差点烫了舌头。
郭嘉张着嘴看呆了,没见过这么不矜持的小姐。
这位小姐抹了抹唇角,又唆了一口手指上沾的肉汁,问他:“你这包子哪家买的?我来津州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呢!”
郭嘉对于自己原先的判断感到了迷惘,这绝对不是谁家的小姐,很有可能就是飞贼了。但还是回答了她,“街口大兴包子店买的。”
喻宛央点点头,这包子味道太好了,下回就让彩玉过来买包子做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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