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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连同对着唐宁慧淡淡微笑:“以我爹今时今日之地位,想要什么皆唾手可得。他戎马半生,心思啊,其实与每个老人一样,不过是想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而已。”
曾连同这般一说,唐宁慧才知道这寿礼里还有这般花样,便也不拦着,在旁看着笑之用稚嫩的笔迹写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八个字。虽然与画不相衬,但至少也端端正正,一眼看去便知是用心写就。
曾连同完成了寿礼,心情极好,便对笑之道:“要不爹也给我们笑之画一幅肖像,怎么样?”笑之乐颠颠地拍手:“好啊,好啊,娘也要!”
曾连同的视线移到唐宁慧的侧脸上,笑吟吟地道:“好,还有你娘的。不过,这次爹用另一种画法,洋人叫素描……是爹以前在留洋的时候学的,你若是喜欢的话,爹今天便开始教你怎么画,这个比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国画要简单容易许多……”
过了好半晌,最后,笑之双手抱着个长本子撒着小腿欢快地跑过来:“娘,你看,爹画的,像不像?”
唐宁慧抬头,只见纸上寥寥数笔,却勾画出一个女子温婉的侧脸线条,不是她是谁?
那个下午,唐宁慧披着羊毛厚毯,窝在窗边又松又软的沙发里,欣赏着漫天飞雪,饮着丫头送上来的桂圆红枣茶,看着曾连同手把手、一笔一画地教笑之,认真严谨得竟如教书先生。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别有一番味道。
到了寿辰前一日,照例是在万福堂用膳。那一日,亦是下雪,曾连同带着笑之与唐宁慧沿着抄手游廊绕过院子去万福堂。
此时已是深冬,走廊外荷花池里碧波犹在,但只剩了残叶枯枝在寒风中瑟瑟发颤。
才走了一段路,隐约听到一个极尖锐的女子声。曾连同和唐宁慧对视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唐宁慧听那咄咄逼人的语调,分明就是六小姐曾和颐。
“是,我曾和颐就这般不讲理,那姓吕的狐狸精就千好万好,是不是?
“你现在是看我嫌烦了,看到那狐狸精,眼睛就发直,怎么也移不开。”
孙国璋显然也怒极:“你说的是什么话!也忒不讲理了!”
曾和颐却得理不饶人:“我不讲理……昨儿在宴会上,我看你跟她说话,后来……后来还偷偷地跟着她去了后院……可恨我只在门口堵到你,没有抓到现行……”
曾和颐显然是撒泼了:“孙国璋,你瞪着我做什么?!我就骂她!狐狸精!贱人!死不要脸……你好好看着,等我姐夫的新鲜劲儿一过,看我大姐怎么把她的皮给剥了!”
孙国璋显然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孙国璋,你这么恶狠狠地瞪我做什么……我知道你与她本有婚约。当年住在一起,便已经不清不白了……那贱货的那些床上功夫你自然最清楚不过……”
只听“啪”的一声,手掌着肉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有人动手了。
下一秒,果然听得曾和颐拔高了音调“哇”的一声哭出来:“好啊,孙国璋,你竟然打我……你竟然为了那个贱货打我……”显然是气急败坏,“我去找我娘,看她怎么收拾那个贱人!”
一阵杂乱踢踏的脚步声远去,数秒后,又有脚步声追随而去。
唐宁慧脸色苍白地抬头望进了曾连同的眼里,只见他素来冷静的眸底也有不小的涟漪。她悄声道:“姓吕的?六小姐说的那个人难不成就是周璐?”曾连同道:“瞧这情形,估计八九不离十。”
唐宁慧得了这话,身子不由得晃了晃,脸色越发白了几分,喃喃道:“原来那孙家少爷竟是六姑爷孙国璋?!”曾连同赶忙扶住了她,不解其意,浓眉一皱:“什么孙家少爷?”
唐宁慧便压低了声音把周璐告诉她的往事拣了重要的说与曾连同,又问:“周璐让你帮忙安排,只说把她安插在周兆铭的身边吗?可曾有一字半句提过六姑爷孙国璋?”
曾连同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与她联系得极少,每次都是她在暗中给联络人留下口讯与我。你住院昏迷的时候,她曾去接头的地方询问你的情况,后来你好转出院,这么大的事情,她自然会得到消息,我也就没特地派人留口讯给她。”
唐宁慧中枪昏迷的时候,周璐得讯后急得团团转,只是无法抽身去医院。只是这些事情,唐宁慧自是不知。而曾连同虽然找不到一点儿线索可以指向周兆铭等人,但他也没闲着。
两人沿着走廊慢走慢行,穿过了花园的月亮门。此时,曾静颐的声音似笑非笑地传来:“哟,七弟和慧妹妹真是恩爱啊,到哪里都是出双入对的,真是羡煞姐姐我了!”
两人抬头,见曾静颐身着华丽的紫貂大衣,正笑吟吟地站在不远的转弯处。原来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到了万福堂附近。
由于丫头婆子们抱着笑之走在后头,虽然落了一些距离,但因所说之事极隐秘,所以两人交头接耳,凑得极近,那画面在曾静颐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味道。
曾家四位小姐,除了五妹曾盛颐与夫君热衷于美术绘画之艺术,留在国外,一直不愿回来外,其他三位,大姐曾方颐,还有她,在挑选夫婿、结婚成亲时俱是母亲一手操办。虽然自己的夫君与姐夫周兆铭年轻时也算仪表堂堂,文韬武略方面也算各有所长,家世也都不错,但终归是旧时婚姻,始终了解得不够,台面上夫妻和睦,私底下却总有些不为人道之事。
姐夫周兆铭极好女色,起初几年也算循规蹈矩,但在大姐产下儿子后便按捺不住,渐渐开始露出了狐狸尾巴。周兆铭虽然留学俄国,骨子里却是一介武夫,大姐曾方颐本就不喜,嫌他是个粗人,见他如此,更是嫌恶。但周兆铭带兵自有一套,颇得父亲重用,这十多年下来,在军队里也笼络了不小的势力,如今倒成了母亲最大的依仗。正因为如此,母亲再三叮嘱大姐,说什么男人好色那是人之常情,就跟猫改不了偷腥、狗改不了吃屎一样。你不如做得大方点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也当作没看见,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
大姐虽然咽不下那口气,但也无法子,还要用母亲教的法子笼络周兆铭,加上时日一长,大姐也想通了。
而自己的夫君,在这方面则更是难以启齿,喜欢女子倒也罢了,偏偏好的还是男色。外头的人总以为是她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孩子,可她能怎么着?难道跟一块石头生孩子不成?不过汪季新倒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行事隐秘,在外人面前做得滴水不漏,在家里也事事哄她,顺着她的意,给足她各种面子,所以她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也因如此,后来小妹曾和颐在大学学堂里,一见钟情喜欢上了孙国璋,来央求她与大姐:“大姐,三姐,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他,旁的人再好我也不要。母亲若是不肯答应,我便离家出走,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小妹为了爱情那么决绝,一时间,倒触动了她与大姐。于是,她跟大姐便帮着小妹在母亲面前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娘,您一直最宠小妹,难得她这么喜欢这个姓孙的,您就点个头吧。
“孙家虽然与我们家不能相提并论,但好歹也算书香门第,那姓孙的不只有才,还长得玉树临风,可俊了。小妹跟他站在一起,当真如一对金童玉女一般登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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