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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志士殉国
张鸣岐惊魂未定,坐在两广总督衙门的大堂上,审讯抓获的革命党人。
他端起盖碗茶,喝了一口,心里思忖着:这次乱党来势凶猛,凶险异常,如果不是亲从用绳子把自己吊到一处极隐蔽的小院,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也是问题。唉……想起来就跟做梦一样。这些党人也真奇怪,他们大多年纪轻轻,家境不错,不少人更是饱读诗书,海外留洋,不知怎么中了孙黄的邪说,聚众作乱,视死如归,就跟喝了符一样。
“带人犯!”张鸣岐放下盖碗茶,叫道。
戴着手铐脚镣、浑身血迹的喻培伦被押进来,直直地站着。
“为何不跪?”张鸣岐一拍惊堂木。
“黄口小儿,让爷爷跪,你不怕折寿吗?”喻培伦大声骂道。
张鸣岐知道这又是一位硬汉,也就不再与他理论,还是例行公事吧。
“叫什么?哪儿人?多大啦?干什么的?从实招来!”
“喻培伦。四川内江人。二十五岁。日本留学生。”
“学什么的?”张鸣岐不无好奇地问。
“化学。”
“据我所知,化学乃极精细之学问。作为一个学生,自当精研学术,报效国家,你为何……”
“我正是精研学术,报效国家呀!”
张鸣岐愕然:“那……”
“大人知道我研究的学术是什么吗?”
“是什么?”张鸣岐往前探着脑袋。
“就是研究……制造炸弹呀!”
张鸣岐瞠目结舌。
“它们的威力大不大?制作精良不精良?想必大人已经领教过了。哈哈哈哈!”喻培伦放声大笑。
张鸣岐受到愚弄,有些狼狈,沉默片刻,接着问道:“为何作乱?”
“你读过邹容的《革命军》吗?革命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是世上再神圣不过的事情。得之则生,不得则亡。怎么是作乱?”
“你知道该当何罪吗?”
喻培伦轻蔑地一笑:“不过一死。”
“你不怕吗?”
“有什么可怕?‘人生自古谁无死?’学术是杀不了,革命,尤其杀不了!”
张鸣岐像斗败了的公鸡,沮丧地发令:“带下!”
喻培伦被押下去的同时,林觉民被两个衙役架了上来。衙役一松手,他瘫坐到地上。
张鸣岐知道用过大刑,但仍讶异地指着林觉民的腿:“怎么?……”
衙役小声地答道:“回大人,断了。”
张鸣岐望着林觉民那年轻英俊的面容,顿起恻隐之心。
“赐座,去脚镣。”
衙役搬来了椅子,架着林觉民坐在上面,解掉了脚镣。
张鸣岐有些惋惜地说:“本督看你一表人才,为何和乱党搅在一起?”
林觉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反而轻声问道:“大人读过严几道先生翻译的赫胥黎的《天演论》吗?”
张鸣岐被他一问,有些发愣。严几道即大名鼎鼎的严复,他翻译的赫胥黎的《天演论》乃维新派的显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他也读过,为其中的道理所折服。只是朝廷把它视为乱党的邪说,他不好承认就是了。
“略有耳闻……”
林觉民像看透他心思似的微微一笑:“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当今列强,哪个国家不是通过革命才强盛起来的?”
面对着林觉民咄咄逼人的目光,张鸣岐想了一下,不得不说:“是。”
“连日本这样的小国,都敢欺负我们,可中国还在抱残守缺……”林觉民沉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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