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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维德尔兄弟（第2页）

他记得卢卡。那是一匹白底灰斑的骡子，远看就像是沾上了煤灰。由于性子太烈，又跛了腿，被弼马翁低价卖给了磨坊主拉磨用。只是脾气实在太差，第一天上磨就发起了飙，差点把磨坊主的脑袋给踹了。好在维德尔来的巧，三下两下就让这暴脾气的家伙安静了下来，乖乖地上好龙头，没在闹事。于是磨坊主一家对维德尔更加亲热了些。

“这好好的，怎么会又发起疯来了呢？”维德尔一边走，一边问。

“草丛里藏了条蛇，没注意，把卢卡给惊了。”

“啊，那蛇还在吗？”维克塔里好奇地问道。

“没在了，叫先生打烂了脑袋了。”

“哦。”维克塔里一下子失去了兴趣，乖乖地跟在哥哥身后，“我们不会错过去巴萨城的马车吧。”

“不会的，现在还早着呢。”

他们跟着磨坊主的妻子，穿过几条铺着石板的大路，拐进一条小巷子里，那里有一栋木屋和一小块泥地，上面立着一口井和一口石磨——这便是磨坊了。

可卢卡在哪里呢？

从屋后传来骡子的喷气声，四蹄刨地声，拉扯声，以及磨坊主粗声粗气的咒骂声。

到了那儿，便看见一个腰壮如水桶，浓眉蓄须的大汉，腰间别着短鞭和长棍，横眉怒目，也像那头灰骡子一般发出愤怒的喷气声，一口黄牙间咀嚼着粗鲁的咒骂。

他一看见西莉亚，便嚷了起来：“我一定要把它卖掉！这头撒野的畜生，差点咬断我的手指头！”

“还不一定呢。你瞧，我把维德尔带来了。上次不就是他把这件事处理好的吗。您先消消气。”西莉亚踱过去，从围裙里抽出一条干净手帕来给她的丈夫擦汗。

汉子瞅了眼维德尔，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维克塔里，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阶上，抄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脸色也好看了些。

“你别离太近，在这儿等着。”维德尔叮嘱弟弟。然后缓步向那头喷着粗气的骡子走去。

他慢慢张开手臂，一点点地靠近那头动物，确保它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每一个动。

他认真注视着它的眼睛。在卢卡深褐色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它的惊恐与委屈。它的后腿有两道鞭痕，是磨坊主刚刚打上去的。

“没事了。”他轻声说道，“没事了。我不会打你。”

突然，骡子嗤地叫唤了一声，一条前腿重重叩击了一下地面。西莉亚担心得几乎尖叫起来，维德尔转过头，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她安静。

当他终于抚上卢卡的下巴时，它也放松了下来。两只深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维德尔，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掌——他手掌里正好握着一小块盐巴。

“乖孩子……”他一边抚摸着它脖颈上粗短的硬毛，一边在骡子尖尖的耳边安慰道。

卢卡哼了声，抬了抬头，又用蹄尖点了点泥土。

维德尔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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