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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玄虚故弄２（第2页）

主意既是定了下来，我少不得要请韩廷仲吃个饭，韩廷仲虚辞了一辞便应承了。这时国东已开了车来接，当下几人便一路向前，朝国际饭店行过去。

韩廷仲笑道：“你大哥难宰的很，你小子却比他强，头一回来上海就知道请哥哥吃饭。”

我笑道：“我这是经费紧张，还不敢夸口带哥哥去什么好地方，不然这大上海的好饭店，倒要紧着哥哥挑的。”

杨国东也笑说道：“我们三少爷今早上还少吃了一顿，说是要节流呢。”

韩廷仲故作惊奇道：“嗨哟！你家三少爷真有这么贤惠？”语毕自己撑不住先笑了，笑了一会向我道：“你小子只知道一味节流，却不知道要发财，开源才是正经办法。”

我奇道：“我一个毛头小子，生意经半点不懂，又没有什么手艺在身上，我倒想请教请教二哥该去哪里开源呢？”

韩廷仲道：“如今要赚钱，倒也不需你懂得什么生意，会什么手艺，只要有本金，便容易赚钱。”

我试探道：“二哥说的，可是这几日里说的证券交易？”

韩廷仲点头道：“不错。”

我心虚道：“证券买卖，总感觉不大稳当。不像实物，总可以钱货两讫，看着也叫人放心。”

韩廷仲道：“老弟想的是实业，可你也瞧瞧眼下的时局。洋布、洋纱、洋花边逼死了女红。羊灯、煤油进了门，那东南数省都将柏树弃为无用之材。洋铁、洋针卖的俏了，那大小冶炼作坊就都停产了。虽说卖的好的都是些洋人的玩意，可谁叫洋人的东西便宜又好用，咱们自己的东西却是除了价高一倍，找不出别的好儿来。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谁还非得犯那傻劲儿去买自个儿的东西？这买的人少了，那卖的人就更不肯削价，销路都不畅了你还能指望厂子扩张营业么？”

我心里倒是赞同他的说法，现在实业确实难做。但剑有双刃，换个角度看，这未尝不是整合手工业的一次良机。

那些以家庭为单位的手工作坊被淘汰后，单靠手艺吃饭的手艺人为了养家就会去大厂子找营生，反而会成全大厂兼并小厂、生产流水线的宏愿。此举的最大好处在于，能够打破行业里密而不传的规矩，如此更可将那些小作坊的秘技归纳提炼，从而更新办法，进而提高整个行业的竞争力。

而证券买卖，看起来似乎无本净赚，既不需要前期设备投入，也无需承担厂子运营的费用和工人的工资，但那一堆票子在我看来也是如同镜花水月，赚或者是赔都在时运，全然不像厂子里生产的布匹生丝叫人安心。而且它赚的时候不一定是真金，但赔的时候却一定是自个儿白花花的银锭。

因此笑向韩廷仲道：“多谢韩二哥。不过你也知道，我家老子爷一直把南通的张骞张状元引为此生榜样，叫他弃实业，恐怕这辈子是不能的，他既不能改路子，又如何能允许我另辟蹊径？再说我一个闲散人员，等回了豆城也着实没什么花销，赚这么些钱做甚？”

韩廷仲笑道：“横竖你现在还没成家，也还不知道钱的好处，我今日这长篇大论竟是知音难觅。也罢，等你被书晴管住了钱路，自然会来向哥哥们请教。”

走着走着，竟路过了会乐里一带。昨日天色已晚未能细瞧，今日才看到我们昨日进去的只是数十条里弄之一，按照一条弄堂28幢来推算，不算那些出局的姑娘，阵营也是十分庞大的。不由感慨道：“实业难做，娼门倒是兴旺的紧，怎的那起道学家们也不管管了。”

韩廷仲笑道：“这一带自前清就狎妓成风，民国元年倒是限制了一阵子，只不过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工部局全靠‘花捐’，若是管的紧了，他们不是都要喝西北风了？”他顿了一顿，又道：“再说了，我们来这也不是一味的找快活，倒是可以做半个谈生意交朋友的地方，顺便也体会体会什么绿衣、红袖的滋味儿。真要是限制的紧了，我们这些人又到哪里找个合适的地方呢？”

我听他“红袖、绿衣“两个典故用得十分勉强，便有些好笑。但也知道他这话糙理不糙，娼门兴旺必定有局势相逼，然而心里一时半会儿的还接受不了，便笑道：“我算听明白了，只要不谈生意，这地方却是可以少来的。”

韩廷仲笑道：“你也不用急着和我们撇清界限，横竖你小子是把持住了的，待我哪一日回了豆城，一定给我书晴妹子讲一讲你这坐怀不乱的故事，想来她是要大大的夸奖你一番。”

一句话抓住了我的软肋，我突然想起国东也在车内，忙向韩廷仲使了个眼色，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国东专心开车没听到这一句，气氛一时便有些尴尬起来。

韩廷仲心领神会，笑着用手虚点了我两下，转开话题道：“你来上海，可去找过李家兄妹？”

我忙道：“哥哥多心了不是，我们家与李家交情并不深，平白无事的找他们做甚？再说，李家妹子一直是哥哥的心头好，做弟弟的等着叫嫂子呢，哪有个避开哥哥去瞧嫂子的道理？”话一出口却觉得好像是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一个着了雨过天青闪缎百褶裙的女子，就静静的坐在我的对面，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看着我，脸上登时滚烫起来。

韩廷仲看我这幅样子，却觉得我是认真了，忙拍拍我的肩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小子怎么还当真了。这么跟你说吧，云曦妹子也就是我妹子了，你嫂子的人选，我早就想好了，以后见着云曦妹子可不许瞎胡说了啊。”

我一喜，道：“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韩廷仲微微一笑，做了个缄口不言的手势，而后看向车外。外面还是会乐里的地界，我们坐在车里向前，一条弄堂在视野里向后消失，马上就有另一条相同模样的弄堂出现在视野中，而这在白天显得分外冷清的会乐里，使得眼中所见像是循环播放的默片。

我笑道：“韩二哥这样藏着掖着，想必我这嫂子是貌比西施，怕带出来招人恨。咱们也不怕，横竖等嫂子进门的那一天，自然有见的时候。”说着已到了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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