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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告诉我吗?”
“能!”曹髦毫不犹豫的道,却微微顿了顿,“高兴说那晚草儿的相好来过,打了邱正刚。后来邱就死了。草儿说,常平这阵子常来,和高兴说话,她长见常平偷偷给高兴送什么东西。高兴就跟邱正刚热络,分给邱分吃。还说邱临死前是骂过的,虽然已经说不清话了,但她心里知道。”
沈修平可没提过这些。也可能是他不注意。毕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那个墙洞。没有第三人在场,俩人自说自话,确实难办。“常平?”蘩卿脑子里飞快的转着那晚被刺杀的点点滴滴,“可是,东厂进进出出的不是都有记录吗?遑论那晚上,平日里给犯人送东西送吃喝,都没有人记录吗?这么查,她们撒谎,总是有破绽的吧!”
李化龙冷笑道:“东厂这种地方,有什么记录?有也不能信!都是守备的说什么是什么。那晚上哥他们都撤了,李鸿英又不在,还不是都是摆设了!”
“你那晚当值?”
“没有。我也有事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骆三没忘了通知他,真好。“哦。”
“再说,这里有个规矩,你可能不知道:凡在这里混世的,都道儿深,因此,谁身上都有挂碍。一旦受牵连,都是百口难辩。别说反映情况的话,无论说的是不是实话,都和攀咬一个样。得罪了人,人人都会来踩一脚,最后牵连的反而是反映情况的那个人自己。你想,出了这么大事儿,三皇子都兜不住了,人人谁不想摘清留条命?守备的就算觉察异常也会一口咬定没有,不会多说什么的。”
“事关重大,他们敢吗?”
“呵呵!有什么敢不敢?摆在眼前的,大家都有眼能见,随大流也就是了。法不责众。没人会说你,你也别说别人。所以,别指望有人说其他的。人人都缩到乌龟壳里,也就是最好的情况了。因为,万一有人跳出来揭发,那就一定别有所图,不定为了什么,受了什么人指使,一颗石子搅动满池水,人人自危。是绝不能轻信的。沈姑娘,这是红黑一样的地方,这里的规矩是,凡事只看结果。”
——这话的意思很直白:就是过程和“真相”都要服从于目的,只配合上位者制造结果,不负责真相。
曹髦直到李化龙话说完了,才慢慢将垂着的眼皮撩起来,笑起来,对蘩卿道:“您别听他瞎说!说辞是说辞,签字画押也好办,但关键还是实情!事情总有个本来,都是能搞清的!也是必须搞清的。”
蘩卿有喜有忧,心思更重了。她本来就怀疑那常平不干净,怕果如高兴说的那样,那人跟那天刺杀自己的那个太监有些牵扯。原因么,倒不是她有证据,只是她觉得——像高兴那样的人,清高倔强,绝不会轻易放弃底线。那日高兴突然那样豁得出去,必是抱定决心要拼死报仇解恨。所以,她说谎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关于常平的部分,十有八九都是亲眼所见。
这样看来,那天的事情果然复杂的多。那天来刺杀的太监,自称是收网那晚跳井而死的老太监的徒弟,为师傅报仇。不管是真是假,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如何,单单他师傅来自哕鸾宫这一点,就足够引起她重视。
现在这情况,分明分明的——荣妃那日很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后宫三分,那一场,果然是撕破脸皮的前奏。
而或者,就连邱正刚被杀,很有可能也是另一个深坑,一个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别有暗涌的局。
因为,如果在暗地里布局下棋的那个人,他(她)能连龙灵身边的人都一一算计到了,(龙灵曾经是最别贴近李太后的侍女,那时候,没有之一。因为,她接触的事,连龙珠都未必了然。)
那就是说,这个暗鬼,他一定能靠近慈宁宫上层。内宫大裆虽有好几十位,但能真正靠近慈宁宫上层核心的却屈指可数。
可以想到,骆思恭必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故而才要对这个草儿下重刑。曹髦说的没错——实情是一定要的!
因为,无论给天下人看的结果是什么,关于邱正刚这个案子,骆三都是必要搞个清楚明白的,这不仅因为,揭开这个结,可能就是柳暗花明,山川锦绣,更加因为,荣妃被动了,他就非得被牵扯不行。他手上不可能干净,到了他那个位置,要么一览众山,青云直上,要么,就是灰飞烟灭。
原来,决战真的打响了啊——怪不得,他那么听话,再不来烦她。
像是为了印证蘩卿的揣测一般的,第二日寅时,她方晨起,随着乾清宫伺候的一种宫人一起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就接到了骆思恭捎来的信儿,给当初中毒而死的严姑姑和铁姑姑送饭的那个太监找出来了。被几人指认,就是替换了裴据而死的那个御厨房办事。而在高成死的那晚上,此人也当值。虽然当时送饭给高成的并不是他,但却是他,亲手做好了给高成吃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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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下令毒死高成,和下令毒死严姑姑、铁姑姑、夏嬷嬷三人的,虽然都是李太后,但她很有可能也是被人利用了——
最可怕的是,或者,有人提前得知了李太后的意图,或者,有人直接或间接的促成了李太后下定决心。
不论前者还是后者,怀疑的范围进一步缩小无疑。
但是,虽然男男女女,也就那么些人——除了宫妃和皇帝,以及他们跟前有头脸的侍者,在太后跟前有头脸,能在慈宁宫动手脚的,也就是慈宁宫的八大姑姑,和三个领头太监,然后,张僧监。
虽然范围看起来小了,但是,这些人可都不好查。稍有差池,就是在找死。
不过,好在蘩卿心里最真实的怀疑对象却是万长义。原因么,虽有些简单粗暴,但她一时很难说服自己不这么想:
首先,太后精明谨慎的很,她身边的人,都是要经过层层筛查,反复考核的。对他们,无论她还是武清侯,都了如指掌。
其次,最重要的,苏舜才与万长义私下有勾连是真,且确定无疑上次放李怀玖进慈宁宫就是这么漏进来的。而对于苏舜才的死,万长义虽然有不在场证据,但对一个有权力的大珰来说,这证据其实效力尔尔,顶多能证明他没有亲自动手罢了。
万长义。
说来说去,她只是还无法排除对万长义的怀疑,在其他的考量方向暂时不明确的时候,似乎只有指向万长义的信号越发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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