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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立展仇人众多不假,但他已然入狱且被判年后处斩,他已是个死定的人,何必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杀害他?
买凶杀人亦是大罪。
不论何等深仇大恨,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再去杀他了。
那么,杀他的目的就只剩下一种——
灭口。
陆立展身在牢中,想杀他,便只有买通狱卒一条路可走。
苏彧虽则早有准备,但满心希望不要成真。可这一刻,信报在手,明明白白的证据,再由不得他不信。
他俊秀的手指不断摩挲着那封信报,目光变幻,愈显莫测。良久,他和若生交换着又各自看了一遍。若生虽不知他的谋算,但眼下见了信报再见他的神色,也隐约猜出了几分,不觉心头狂跳。
她望着他,千言万语堆积在舌尖,却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
苏彧亦沉默着。
一阵风过,细雪飞来,拍打在窗棂上,飒飒而响。
苏彧忽然道:“我要开棺。”
若生一怔。
他低眉,沉声,一字一顿道:“验骨。”
……
当年他年岁太小,许多事如今回想起来全都模糊了。他只隐隐约约记得,母亲当初将姨母从边陲小镇寻回家来后,日夜精心照料,一分也不敢放松。
但姨母不知是过去苦头吃得太多天性如此,还是实在不惯京城生活,平素面上并无多少笑意。
时至今日,苏彧想起她来,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一张郁郁寡欢的脸。
是以昔年大火,除了母亲之外,人人都认定姨母是自尽的。
可即便是母亲,终日说着走水乃是意外所致,也不敢说姨母就一定不是自尽。只是因为她不提,众人怕她伤心,也跟着不敢提罢了。
死于大火的人,面目难辨,肉身上的痕迹,更是无从判别。
哪怕案发现场,也极难分辨是意外走水还是自杀,又或是——谋杀。
当年谁也没有想到过第三种可能,这尸体自然也就无人验过。到了如今,尸身腐烂,余下的,只有骨头,按说更不易验。
但苏彧要查的,不是死因,而是尸体的身份。
一个人,年少时摔断过腿,即使皮肤上没有伤口,痊愈后未有病根,行走自如同常人一般无二,但她的骨头上,必然留有痕迹。
是以真相如何,拣了腿骨,一验便知。
苏彧悄悄去了陵园,瞒着众人,启出了棺木。
都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后便再没有挖出来扰人清静的道理。何况这棺木里的,是他亡故的姨母。他说要开棺,守墓的苏家家仆都唬了一大跳。
他上有母亲兄长,这等大事,照理不是他能做主的。
可苏彧向来性子孤僻古怪,他说要开,谁也不敢真拦。
但守墓的,还是悄悄差人去了国公府报信。本以为,府里不管哪位主子收到了消息,都会立刻派人前来。然而他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人来。方才醒悟,自己派去的人,只怕根本就没能到达定国公府。
金丝楠木的棺材终于出了土。
空气里弥漫着土腥气,被隆冬的寒风不断吹进鼻子里。
守墓的忍不住重重打了个喷嚏。
苏彧脸上,却半点异样也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盯着棺木,像要透过那厚厚的木板将里头的人看个清清楚楚。明明还未见到尸体,但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便已经沉了下去。
泥泞的深潭,一点点吞没了他。
里头像有千万条手臂,密密麻麻的将他缠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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