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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救赎31 终劫蒋宅口（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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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第二周，我就去上班了，没有什么蜜月，也没有什么旅行，倒不是主任老彭不给假，而是我实在无心休假。眼看存折上的数字一天天像零靠拢，我的内心焦虑不安，尽管雷海生一脸的无谓，一样的“饮食男女”，可我却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去工作，我要养活自己，而你，雷海生，你究竟想“休假”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没有冲他发过脾气，一切我都可以忍，唯独赚钱养家这件事，我不能忍，我要自立自强，同样，你也不能依赖我生存。不过雷海生的态度着实让我愤怒，他除了有一两次，被我按在电脑前，百无聊赖地查询招聘信息之外，从来没有真的行动过，看起来，他根本就没有出去找工作的打算。在争执最严重的夜晚，他像恶狼一样冲我咆哮：“好了，好了，你不要唠叨了，我去地铁里讨饭，现在就去！”吼完，他转身就要出门，我从背后抱住了他，眼泪就在那一瞬间，顺着我的面颊流了下来。

我知道，他真的很难找工作，没有学历，没有经验，什么都没有，很多个夜晚，我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我们的未来。

是的，我不应该唠叨他，也不应该抱怨他，对他来说，能够成为今天的他，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他没有成为他“爸”手下的扒手，也没有像他“妈”一样卖黄碟，尽管出路那么难，他还是走了出来，走出了那个肮脏的窠臼，所以，我应该拥抱他。他之所以从来不愿告诉我他的过往，也从来没有认出我就是当年那个小小，也许，在他心里，也和我一样，倾尽全力想要把曾经的不堪全部抹去，尽己所能想让自己成为和街头众多的白领一样的都市中人吧。

于是，我尝试着让他学习一些东西，比如简单的英语，比如多学一些汉字，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耐心和信心，他唯一的喜好就是背几首唐诗，他和我最融洽的时刻，就是一起读诗的时候，当然，他认识的字有限，所以对诗词的理解也很有限，但是，这却是我们最默契的沟通方式了。

似乎，我应该理解他，然而，我却真的恨铁不成钢，在某个他扔掉我为他买的《新概念英语》，恶狼一样向我扑来的夜晚，我哀哀地问他：“雷海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小小真的来找你，你靠什么去养活她？难道你要让她跟着你，沿街乞讨？”

雷海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猝不及防地抬手，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

他狂暴地冲我咆哮：“我说过，不许你提小小！你再提小小，我杀了你！”

我的心，在那一刻，一片片碎掉。

是啊，小小，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自己是当年的那个小小，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他没有认出我是谁呢？

是啊，小小，连我自己都拼了命地想要忘记当年的那个小小，又有什么理由，再在他面前提起小小。

就让那个小小，真的，化作尘埃，永永远远地尘封在岁月的阴影里，永世不见天日吧！

在我上班的第二个月，编辑部的眼镜姐姐，因为例事突然而至，弄脏了裤子。我和眼镜姐姐关系一直不错，虽然她曾经夺走了我的封面奖金，可她对我始终很客气，也很温和，所以我一直将那笔账记在主任老彭头上，而并未仇视过眼镜姐姐。那天上午，眼镜姐姐手足无措，窘迫不已，她知道我住得近，就央我回家帮她拿条裤子来。我一向热心，孤身一人在京闯荡，我始终希望多交一些朋友，于是我二话没说，跟主任老彭打了个招呼，借着去邮局取汇款单的空儿，回了趟西皇庄。

然而我却发现，雷海生竟然不在家！

他去哪儿了呢？

看到阳台的菜架子上堆满的南瓜、油菜和胡萝卜，看到鱼缸里游动的几条泥鳅，看到鞋架旁边捆着的小拉车，我知道他必然没有去买菜。出门时，我瞅了一眼门后的衣架，他的外套已然不再，平时挂在上面的公交卡也不见踪迹。

我没有打电话给他，以他的脾气，如果想告诉我；一早就会告诉我，如果没有告诉我，必然是不想让我知道，即便是我打电话追问，也听不到真实的答案。

当天下午，主任老彭派我外出，当时还不流行快递，所以递交上级主管部门的文件，只能由本单位的职员负责递送。根据以往的经验，为了避免环路堵车影响送达的时间，吃过午饭我就出发了。

那趟公交车正好路过蒋宅口，当售票员报站：“蒋宅口到了”，我禁不住向外张望，却倏然一惊，我看见了一张脸，一张熟悉的脸，从人行道上转身，走进那条通往雷海生的房子的小街。

就是那张脸，我决不会认错，那张脸，曾经在购物中心的811房间，指着我，对老杜说：“我要她！”

上帝，难道这只是巧合？不，不！我不相信我会那么幸运，会真的就此拥有平静安稳的生活，纵然在雷海生面前，我永远必须忍耐，可我也不相信，安晓旭的生活能有幸就此波澜不兴。

我没有下车，准确地说，我不敢下车，害怕那张面孔回头，害怕被那个人发现。

我在下一站下了车，然后飞也似的跑向蒋宅口。我扣上了风衣的帽子，戴上了自己的遮阳镜，我的心突突直跳，我想打电话给老杜，告诉他，我看到了那个人！

奔跑的路上，我禁不住再次感谢上帝，没有把雷海生变成一个像他“爸”或者他“妈”一样的人；我禁不住再三恳求上帝，不要把雷海生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我的生活早已劫难重重，请上帝恩赐我安宁与幸福。

然而，人生总是事与愿违，生活永远比想象叵测难猜，我是轮回中那个无可逃避的靶心，我是浪尖上沉浮中即将颠覆的危船，命运的手似乎总想将我的生活碾压成一艘支离破碎的海底沉船。

当我悄悄走出电梯，走近雷海生那套房子时，内心的恐惧和紧张，几乎要扼住我的呼吸。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竖起耳朵，靠近冰冷的防盗门。

屋内，有人在交谈，声音不算大，听得并不清晰。但很显然，其中一个人应该就是雷海生，他的声音和他的面容一样，有着极强的磁性，即便是听不清楚说话的内容，我也能够辨识出他的声音，因为这也是他最初吸引我的原因之一。

我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几乎将耳朵贴在了防盗门上，还是听不清屋内谈话的内容。

隐约，我听到女人的怪叫，似乎还不止一个。

接着，我听见雷海生低沉的呵斥：“都给我闭嘴，否则我用苍蝇粉灌死你们！”

苍蝇粉？我突然想起他的钱包里那个写着“FLY”三个字母的小袋子。

突然，我听见雷海生叫嚷起来：“不！不！你不可以！”

接着，是另一个男人低沉的回答，纵然我屏住呼吸，也无法听得清楚。

只听见雷海生尖声叫嚷：“你个疯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滚！”

虽然我看不见，但雷海生此刻的面容，一定狂暴如雄狮，如怪兽！上帝，接下来一定是一场血腥的肉搏，我，我，我该怎么办？

我的内心里，徒然萌生出强大的勇气，宛如动画片里变身的希瑞，被赋予了无限的力量，不管那个激怒雷海生的人是谁，不管他有多危险，我一定要冲进去，我要帮助雷海生，帮助我的丈夫，他是宿命给我的安排，他是我日日夜夜惦念了十七年的生死之恋。就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即便我不能成为风四娘，我依旧可以像她一样，爱到放弃自己，恨到放弃自己。

就在我准备推门，抬脚走进房间的那一瞬，门被人“嘭”地推开，我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抬起的脚被撞落，钻心的疼痛铺天盖地，惯性牵引着我，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是上天的玩笑，还是我自己太大意，雷海生和以前一样，竟然没有锁门，虚掩的门那么轻易地撞到了我，连缓冲的机会都不肯抛给我。在摔倒的瞬间，我终于看见了门里的那些人，看到了走出门的那个男人，他回头对雷海生说：“别忘了，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他，就是那个武老师。

接下来的世界，崩溃成黑色的墨块，将我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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