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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夜中,我捧着它,一只白蝴蝶停在我的手上。
安静地,不会逃脱。不必担心它突然一下子飞走。
更不必奔跑着去追逐它。奔跑、追逐时光再也不会回来了。
亲爱的蝴蝶,你是杨悦的魂么?你肯原谅我上次对你的伤害么?我不该跟你怄气,是我不好,我心中只有你的,你知道的,可你为什么不把你心中的苦跟我说明白呢。
我还记得我们那时,都是欢喜一团,你说:“我很喜欢它,我会戴它戴一辈子的。”
一辈子?你为什么又还给我?留给我是什么意思?是图纪念?还是拒绝我对你的思念?
“俊,你忘了我吧。”
这就是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刺痛!忘了你!你干嘛在我的生命里出现!即使是两心相悦,为何拒我而远去。既然要走,甘心奔阴间,为什么不把一切干干净净地带走?
留下它,你要把我的魂魄勾走吗?你在推卸责任,欺骗自己,埋藏痛苦,你能埋藏干净吗!你痴心妄想!不要,我不要你的东西,是你的,永远是你的,我不要!不要!
我闯进黑夜。
黑夜,黑得沉醉,黑得糊涂,黑得无法无天。
谁也想不到的黑,把世间一切可见的夜色全都吞噬掉了,只是一团黑。
人似乎是失了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白睁着眼却以为自己在梦中。
我摸索着走,撞到陡坡,跌进水沟,双手是眼睛,腿脚是眼睛,眼睛却被厉刀似的玉米叶刮破了好几处,流泪了,沙沙地痛。
我要闯到她的坟前,用全身的蛮力、愤怒去质问:“为什么要把它给我!”是她的碑,她的坟。
摸索着她的名字,像盲人一样。手触到她的照片,一丝温柔从手指爬到了心里,我的泪下来,我把头靠在她的墓碑上,双手搂紧了,让我放声哭吧。
“俊!俊!”是杨悦在叫我,声音在我心里,牵着我的心跳在叫。
我缓缓地抬头。一对明亮的眼睛盯着我,“不!”我身子一沉,一屁股坐下去。一身冷汗,毛发全都竖了起来,似千万只针插在皮肉上,冷,一阵冷。
周围是一切漆黑黑的恐怖。一只只小小的白光在黑夜里绽放。黑夜似水,白光是飘洒水面的金光,游走。鬼魂!周围全是坟地!
我感到了可怕,生者惧怕死的可怕。我狂奔,脚底踩空,跌进水里。手到处乱抓,脚到处乱蹬,小腿磕到石头上。
骨头,软的坚硬,试着石头冷的坚硬,剧痛钻到骨髓里去。
逃回家。淋漓的全身满是泥土、草叶。
膝盖上的血渍,是褪掉了湿润的红花,枯干地,大小地诞开了几朵。裤管下裸露的脚背上爬着两条蛇,血蛇。
它们爬够了,就藏进布鞋里去。手里还攥着一团泥巴,白蝴蝶被泥巴裹住了。泥巴渗着血!手背划破了好几个口子,皮肉隆起几道白,顺着白,是血流,手在流泪,红色的泪。
窗外暗暗地一通黑。
以前,院墙外,黑的低矮的屋影,还能见;婆娑张牙舞爪的树影,还能见;天空虽黯淡,但还能见,披着金粒子的黑。
可今夜,黑把黑暗吞到肚子里,让一切不着光的东西绝没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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