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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赵老师回忆录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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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明白人，也都是读书人，即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有再多的你争我夺，自己的脸面还是要的。若真是不顾一切扭斗到一起去，岂不是枉费了自己这些年上过的学、读过的书。那么宋小剑究竟是为了什么对自己如此的敌视呢？王明伟很想知道原因，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没见过宋小剑这样的目光和表情，王明伟一直都觉得宋小剑只是个跟屁虫一样的人，脸皮很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让人家当小弟一样呼来喝去，也不惜别人瞧不起自己甚或鄙视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原本在王明伟眼里毫无血的人，居然会用这样愤恨不满的神情看自己，王明伟不知道应不应该感到荣幸。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老话吗？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势狸猫凶似虎，落配凤凰不如鸡。

此时车里人很多，温度很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使车辆除了闷热，更多了嘈杂和拥挤。这拥挤，不光是身体上彼此空间离的太近的那种拥挤，更是心理上那种，大家在一个有限小空间里的那种挣扎、戒备和烦躁。更要命的是，本来就已经坐的满满满当当的车里，仍在继续上着人，售票员拿着她挎在身前的黑色旧式皮包不断的嚷嚷：“快往里走往里走啊，对，对，往里走。前面的，走到最后去，对，再往后走走，把座位底下的小凳子拿出来，坐在过道里。恩，恩，往里紧凑点坐。没买票的，别着急，等等，等等，别挤，上我这先买票。那边那个，对，背包那个，把你的包塞座位底下，别放过道里，后面还有人呢，坐不下了……”一阵的吵吵嚷嚷，这拔高的嗓门像把刀子，划的人原本沉闷冗繁的心情更加纠结，神经都不禁绷的紧了。

汽车终于开动了，车上所有的窗户都最大限度的打开了，可仍然闷热拥挤的厉害，人们就像被装在罐子里的沙丁鱼罐头，随着车子在路上的每一次颠簸而相互碰撞挤压，避无可避。李小艾身侧的过道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穿着很是土气，脏脏的衣裤，一身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后散发出的酸馊味道被车里的热气一蒸，示威一样发散出来，熏人欲呕。李小艾本是爱干净的人，平时把自己收拾的一尘不染，如今身边坐着这样一个人，真是难受的很，于是她就往王明伟身边挪了挪，王明伟此刻还在想着宋小剑的事，没防备李小艾往自己身上靠过来，冷不丁就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就朝窗户靠去。李小艾这边被熏着正难受，本打算往王明伟那边靠靠，离窗近一点透透气，谁想到自己靠过去，王明伟竟然还躲开了。李小艾有点尴尬，一张脸马上红的通透，心里又羞又怒，想着：王明伟你平时在我身边暧昧，现在我往你身边靠一靠，你居然还躲，别以为你和赵小晴出去溜达，我没有看见，那时候你们走那么近，几乎就是肩膀挨着肩膀，现在我只不过想靠一靠你，居然还躲，我李小艾论身材论长相，哪一点不如那个黄毛丫头？！李小艾越想越气，索就又往里挤了挤王明伟。王明伟回过神，就见李小艾气呼呼的朝自己挤过来，他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李小艾就几乎半个身子挤到王明伟的怀里，车厢里人很多，王明伟哪里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女子有过如此亲昵的行为，当下也就有些慌乱，急忙用手轻轻推着凤琴的上臂，唯恐她真的倒在自己怀里。就在此时，陈宝忽然回头看向王明伟他们两人，看见李小艾的半个人几乎挂在王明伟的身上，而王明伟抓着李小艾的上臂，似乎要把她抱在怀里，陈宝的脸色一下子沉起来，他狠狠的盯着王明伟他们两个，眼里又闪过一些混合着嫉妒和怨恨的东西，很快的，他又将头转了回去，而宋小剑，也在陈宝转头的那一刻跟着转过头，自然也就看见了王明伟他们这状极亲密的一幕，他的眼里也浮现出无比厌恶的神态，陈宝转回头的时候，宋小剑也转回了头。他们的举动，正在赌气的李小艾和慌乱着不知所措的王明伟并没有看见。

车还在路上飞驰着，车厢里越来越闷热，每个人都簌簌的流着汗，这些汗气被阳光一晒，简直就像在蒸汽室一般，热而潮湿，人在里面仿佛只要拿来一条澡巾就可以搓澡。王明伟虽然坐在靠窗的位置，可窗外太阳正好就落在他这一面。耀眼的阳光，碳烤一样炙着王明伟的头脸和肩膀，刚把窗帘拉上一点，车内酸腐闷馊的气味就涌过来，几乎把他熏死，于是不得不又拉开窗帘，并把头使劲的朝外探了探。此时的李小艾也不好过，这样的天气她本身穿的就单薄，被汗一濡湿，几乎要透出里面的胸衣，就只好从随身被挤压变形的包里拽出一本书里，佯装看着，然后两只胳膊抬起来和书一起组成个三面的小小防护圈，把自己护在里面。

王明伟自然对此也略有察觉，可是刚才李小艾赌气往他身上靠，已经让他很尴尬，如今，自然也不便出生询问，更何况即便想表达关心，也没办法开口，于是也就只好闭口不言。李小艾刚刚把自己打理好，想起王明伟已经有半天没和自己说话了，以为他还在为刚才自己往他身边挤的事情生气，此时想来，车里这么多人，自己确实做的鲁莽，于是转过头想和清明说句话缓解一下气氛，而此时的清明，因为看到风琴濡湿的衣衫里饱满的胸部正有些情不自禁，只好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凤琴转过头时看见的就是王明伟这样一张面向前方，闭着眼睛的略带点红，被汗打湿额角的沉默的脸。这样的脸在面前，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都未必有那开口的勇气，更何况是李小艾这样一个本来就自视极高的女子，于是她也就面向前方，继续佯装看书。此刻的车，颠簸的很，李小艾这样架着胳膊实在是很难受的紧，于是就把书轻轻扣在自己胸前，合上眼养神。

车子依旧颠颠簸簸的前行着，阳光越来越烈，人们都被热的毫无力气，于是也就各自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摆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努力睡去。刚才还沉闷冗吵的车厢慢慢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车子行使的声响。李小艾睡着了，头不知不觉的就枕上了王明伟的肩膀，王明伟本来也有些昏昏欲睡，这样一个重量加在身上，一下子就行了，睁开眼看见肩头上的李小艾，竟然呆住了。此时的李小艾眼睛闭着正睡的恬静，没了平时嬉笑里藏着的那份冷静自制，看起来更像个柔弱的小女生，她眉头微微蹙着，鼻翼也轻轻的皱着，红润的脸颊，略嘟着的嘴，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揽在怀中亲近。自己这是在想什么！意识到自己竟然这样胡思乱想起来，王明伟有点忿忿然，他在生自己的气，怎么能够这样，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己一再的有些情绪失控，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没想到居然思想如此龌龊起来。正气着，车突然停下了，熟睡中的人们猝不及防，都被狠狠闪了一下。

“哎呦，这把我磕的。”“怎么回事？”“到地方啦？”“这是哪里啊？”“我说司机师傅，你这是干嘛呢？”“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车厢里一片混乱的疑问和抱怨声。“真对不起大家了，你们稍等一下，车熄火了，我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司机说着就下了车，售票员也跟着下去了，人们都通过窗户向外张望。不一会儿的功夫，售票员上车了，她对大家说：“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是这样，因为天气太热了，车子出了点问题，现在抛锚了，司机已经下去修车了，请大家稍等一下。大家可以乘这个时间下车放放风，上上厕所，但是注意不要走远了，省得一会儿车修好开走，再把谁落下。”听了这个消息，车里就像炸开了锅，也难过大家有这样的反应，现在这个地方，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因为最近这边修路的原因，来往的车辆很少，要是被困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前后都是地，也够让人受的了。担心归担心，大部分的人还是下车去舒活一下筋骨了，车上实在闷的受不了。

李小艾此刻早已经醒了，只是发觉自己一直枕着王明伟的肩膀，很不好意思，索就装做睡熟，等王明伟把自己扶正，可是等了一阵，王明伟非但没有把她扶正，反而自己动了动肩膀，让她的睡姿更舒服一些，李小艾心里有些微微的感动，就继续这样靠着王明伟闭着眼小憩。车上的人陆陆续续的都下了车，陈宝和宋小剑也跟着人流下车了，临下车时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亲密靠在一起的王明伟和李小艾，王明伟此刻也正抬头看着下车的人们，不期然的也就撞见了陈宝他们的目光，此时陈宝一边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个包含讥笑、嘲讽、不屑的笑容，而他的眼睛里，却含满了耐人寻味的探究。宋小剑并没有笑，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王明伟，没错，是冷冷地，这股透过目光而来的冷意，让王明伟在如此烈日的炙烤下依然一个激灵，如果目光可以是一把刀的话，那么此刻，王明伟想，自己恐怕就要被这薄而韧的寒刀刺个通透。片刻的功夫，陈宝和宋小剑收起他们的目光，讪讪然走下车去。而王明伟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被汗水湿了个透。

焦躁的时间总是过的很慢，虽然盯着表看时针分针滴滴答答的走，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车仍然在修，不光是司机，连上的乘客也加入到修车的队伍中来，此时太阳已经滴溜溜的要往山里钻去，司机急得满头大汗，可就是修不好，而乘客中那两个会修车的也不管脏不脏了，都一个劲儿的往车下钻。大家都知道，这么偏僻的地方车子抛了锚弄不好，这下子是真的麻烦了。刚才从路上过去几辆车，可是大家招手人家都不停。只有一辆运生猪的车停了下来，看了看眼前的状况也是无能为力，车上那难闻的气味自然也让那些有心先搭车回去的人打消了念头。电话打给了修配厂，可是修配厂的车已经被派出去拖车，离这里很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来，这么多人都滞留在这里，必须得再来一辆大客才能把人都接走，联系了半天，客运站里别的大客也都在路上，一时半会儿哪能说到就到，于是大家就都指望着能快点把车修好，这样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太阳很快就滑下了山坡，四里隐隐的黑了起来，车仍旧没有修好，司机又给修配厂打了电话，可是那边无人接听，怕是已经下班了。客运站那边倒是有车回来了，现在正往这边赶，要到他们抛锚这里，估计也要好几个小时。人们此刻已经被饥渴耗尽了力气，本来正在修车及拦车，那些车不停下的时候还有人低低的咒骂着，可是此刻，没有人再说话，都这么呆呆的在车外站着。

“大家都别急，客运站那边派来的车再过一会儿就到了，现在外面黑，这地里蚊虫又多，大家抓紧时间上车，在自己的座位上眯一会儿，等车到了大家就可以回家了。”售票员高高的嗓门此刻听起来也有些低沉，整整一天没有吃饭，铁人也会受不了的。人们陆陆续续开始上车，有的人带着吃的东西，原本在外面只是着急，现在回到车里才发觉自己饿的不行，于是就赶紧拿出来吃。王明伟他们都没带吃的，只是上车前每个人都带了一瓶水。此时为了防止蚊虫进来，车窗都拉上了，这个季节正是昼夜温差大的时候，夜晚的旷很凉爽，没有了白天的燥热，因此车厢中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在这狭小的车厢里，一些食物的香气就若金若现的漂浮起来。李小艾旁边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从脏兮兮的布包里翻出了一个烙的金的肉饼就着一瓶子水就那么大嚼起来。王明伟本就饿着，此刻被这香味一引肚子里更加的空旷，他就只好一口口吞咽着瓶子里的水。李小艾也是一天没有吃东西，此刻也饿的难受。想起还有两个早上吃剩下的包子，当时觉得扔了可惜，就塞进了背包，现在翻出来一看，竟然觉得分外亲切。她拿起包子低头咬了一口，觉得真是太香了，正吃着，就听见旁边王明伟吞咽口水的声音，她想了想，就抽手把另外一个包子低低的递向王明伟。王明伟胃里正火烧火燎的难受，见李小艾递过一个包子，“你自己吃吧。”他想接过这包子，可是想到就这么两个包子，而他们的救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自己怎么好意思分吃李小艾这唯一的一点粮食。“赶紧吃吧，让别人看见不好。”李小艾小声说着，又把包子向前递了递。王明伟向前看了一眼，知道李小艾的意思，是怕陈宝他们看见，清明心里很感动。毕竟在这样一个关头，李小艾还能想着自己，这至少证明自己在她心里是和别人不同的。于是也就不再推辞，接过包子低下头狠狠的咬了起来。

吃过包子，王明伟感觉自己心里安定一些了，至少胃里不再那么烧灼般的难受。又喝了几口水，整个人又恢复了一点精神。“靠着我睡一会儿吧。”王明伟柔声跟李小艾说道。“恩。”李小艾也就顺势依在了王明伟的肩头。此时车里的气温渐渐凉了，李小艾穿的很单薄，于是有些瑟缩的用手臂圈着自己，王明伟见她这样，就从自己包里翻出了件外套搭在她身上，“睡吧。”他隔着外套轻轻拍了拍李小艾，然后自己也闭上了眼睛。似乎刚睡着，就被轰隆的雷声惊醒。车里没开灯，四周原本一片黑暗，而此刻，这黑暗里闪出道道电光，雷声大作，风更是擦着车窗，吹的呜呜作响。车里的人们都醒了，然后只能木然的看着这恐怖的景象。

、漆黑的夜晚、雷声、闪电、抛锚的汽车以及一车不知所措的人们，这简直就是恐怖小说里的情节。一个孩子被吓的哇哇大哭，让车里的人们心都紧缩着。紧接着倾盆大雨就从天上倒了下来，硕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让人有一种下冰雹的错觉。车里的人们都紧紧偎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李小艾盖在衣服下的身体紧紧的挨着王明伟，偷偷用手挽住了清明的胳膊，头又往他的肩上蹭了蹭。此刻她很冷很害怕，而脸颊上和身体上传来的王明伟的体温让她觉得安全。王明伟感到李小艾抓着自己的手很凉，他知道李小艾这是害怕了。也许黑暗让人胆大，也许这样雷电交加的天气让人顾不得矜持，也许寒冷让人亲近，也许这样类似孤立的环境让人更加能顺从于自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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