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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破传承书（第4页）

“姑娘若不信任我，那么一开始就不要走进我的店铺，更不应该对我说刚才的那番话。”

东方易继续低头打着算盘，他突然瞥到几枚算珠上，涂着他吃包子时滴下的芝麻油，便赶忙拿过一边的抹布去擦，然而这一擦却把刚刚算好的账目给搅乱了。

“我是听说你的当铺价格最公道才选择了你，那些当铺的老家伙，我根本没有足够的筹码和他们谈判。”年轻姑娘的眼帘微垂，狭长的眼角藏着忧伤，“我奶奶快要死了。”

“为了保住家业吗？”东方易丧气地搓了搓发冷的手指，不再关注自己面前的算盘，而是第一次好好打量那个年轻姑娘，“可是，龙头老大这个位置，本来就不是世袭的东西啊。”

“所以我来找你，你和那些不愿变革的老人不一样，你能——”

东方易抬手打断了年轻姑娘的话。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年轻姑娘轻轻咬了一下绛唇，小声说，“易执仙。”

东方易点了点头，“易家是商贾大户，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也很钦佩——”

“不过，易姑娘真的以为，是我和那些典当行的老前辈不一样吗？”东方易的眼中，是透彻了世界的清晰，“其实是易姑娘不一样吧，我只是一个件工具，纵使依着姑娘的想法，又侥幸成功了的话，我得到的也只是一个行业龙头的名，以及一件工具的实，然而我失去的却是自己现有的一切，以及未来的无数可能。”

“如果你真的是如你现在表现的这样的人，那么你就不会败。”易执仙的眼神很认真，“我想要的只是改变，至于改变的那个人是谁，我并不在意。”

东方易微微颔首，“那好，请易姑娘等候不到一天的时间，在今晚我关闭自家铺子的时候，实施你想要做的一切，不需要告诉我任何事情，因为我想易姑娘要的那种可以改变格局的人，是不会在困境之中无法挣脱出去。”

东方易抬头看了看周围，“至于为什么让易姑娘等到今晚，是因为我要和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告别。”

易执仙再一次咬了咬嘴唇，突然开口道：“若是你成功了，我便嫁给你。”

“呵呵。”东方易摇了摇头，“易姑娘不必用赘婿的身份来安慰我，像我这样长相不算俊美的人，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这与你的容貌无关，我也不是想用亲事来套住你。”易执仙的声音很清晰也很平静，她只是在阐述自己刚刚认识的一个事实，“你这样的人，是飞翔在云海之上的龙，是我这样的凡人怎么也无法驾驭的住的——何况你让我心折的，便是这般的风骨了。”

“易执仙……果然，这就是执以仙现在名字的由来吗？”六千多年后的琴弥，感叹着看着她面前垂垂老矣的东方易，“原来那般离奇转折的故事，早就是算计好的一个定局。”

“因为我早已经知道了结局，所以改变的只是如何到达那个结局的过程罢了。”东方易用大拇指的指肚，摩挲着露出皮套的刻刀铁柄，“小姑娘，除了这个，你还想要什么。”

“原来前辈不止想要给予我一件东西吗？”琴弥伸手遮住自己的一只瞳眸，掌心的肌肤能够感受到在自己眼底来回游动的那一团和气，“可是我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了。”

“也对，年纪轻轻便得到了一界根源的小姑娘，确实是家大业大得再也看不上其他东西。”东方易并不在意琴弥突然冰冷起来的眼神，继续说了下去，“可是我这一个即将彻底埋进黄土里的老家伙，是舍不得自己拼搏了大半辈子换来的东西，跟着自己一起化为抔土的。”

东方易顿了一下，“就把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财富，都给你吧。”

“只是财富，而不是名声吗？”琴弥的眼神略有变得温和的趋势，但她眼底的寒冰还在，“看来前辈还是有些私心的。”

“没有人不自私。”东方易活动着僵硬的手指，“那些看起来不自私的人，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他们能为之疯狂的东西罢了。”

“那我应该是没有找到，能令前辈变得自私的东西。”琴弥笑了笑，月牙形的眼缝，边角尖得仿佛能轻松挑开人的血肉，“不过我身上应该是有值得前辈给予这么多财富的东西的吧。”

“你的潜力。”东方易看着眼前的琴弥，如同在见证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逐步消化着自己传承的知识，“我用你攀登上仙侠界主位子的一个可能，去换取我身后名声的壮大。”

“果然，前辈是把更重要的财富，留给那个继承前辈名声的人了。”琴弥试着用自私的角度去分析东方易的做法，“给予我所有的财富，便是让我承了前辈的人情。而前辈敢在我微时便全力相助，便是要在我功成名就之时，得一个眼光不差的余威吧。”

琴弥不再自称晚辈，而是以我自称，因为她知道自己和东方易之间，是一场名为“馈赠”的交易，“有了这样的余威，前辈纵使身死，那宵小之辈，自然是不敢轻视继承了前辈名声的那个人了。毕竟，谁知道眼光如此长远的前辈，会不会为那个人留下什么后手呢。”

琴弥再笑，“那个继承了前辈名声的人，是执以仙吧。”

东方易动容，并非是为琴弥的言语感到惊诧，而是在为即将继承自己最宝贵财富的执以仙感到骄傲、担忧，“是她，必须是她，那孩子是我血脉的延伸，自然也就是我死后意志的体现——这样，又与长生有什么分别呢？”

琴弥点了点头，“或许这样的长生，比那逐渐道化、无欲无求的长生不死，要好得多呢。”

“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而有的人死了，可是他还活着。”琴弥展颜一笑，“或许，这就是长生与短生的差别吧。”

东方易不置可否，“可以帮我叫一下执吗？”

琴弥笑着点点头，行礼退开，把执以仙拉过来之后，就自行离开。

东方易看着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后裔，眼袋黑肿的脸缓慢抬起，“我什么都不会留给你——不，我会公布你的真实姓名，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本名，不是执以仙而是东方执。

典当东方的名字，足够你用一辈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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