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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斗修行 第五节 怖（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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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煞教之罪孽深如无底之渊，重若伏起绵山，昭然于江湖而若揭，悉陈于天下而莫遮。民怨之深重，亘古绝然无有其二。纵使我东方白今日不来，愤然而至的豪杰志士亦会络绎纷纷。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天煞教祸患江湖已久，大限之期只恐已不远矣！”东方白续道。

他自己亦且不知，素来鲜言少语的他，今日如何竟会如此滔然而不绝，喋语而不休，浑若变了一个迥迥相异之人一般。

“哈哈——哈哈——”“虚无缥缈”振声而笑，笑声浑若轰鸣的海涛，连绵而来，似永无息止，激荡着传出了许远，许远……

笑声既毕，“虚无缥缈”慨然叹道：“江湖中豺狼之辈屡现，为害甚深。天煞教只不过惩死这些豺狼，不意却被误罪孽深重之徒。而今之江湖何等污弥秽浊、黑白颠倒，由此足见矣！况你所言络绎纷纷之豪杰志士，方今安在？”

遭此一问，东方白旋即愣在当下，一时懵然语塞。

天煞教与江湖中人的是是非非，诚是难分难辨，他亦确确是并未了然于胸，故而对于“虚无缥缈”所言之前半句，东方白一时无从鉴验其虚实。

但“虚无缥缈”后半句所言，却委实令东方白心中涛浪四起，忖然难以定夺。

当日六大名门正派之掌门虽聚于一堂，却无一人肯为此事稍尽绵薄之力，已令东方白心有萧冷之意。今日全然而无一人至此力挫天煞教之劲然锐气，更是令东方白心灰意凉。

他只觉诸般是是非非宛若暮秋的仓皇之叶，凌乱地飘在地上，杂然混一团，全皆无从辨识。

然而，就在东方白疑然不决之时，一袭漫天彻地的杀气已若夏日雨前聚敛而来的墨云，滚滚而至！

东方白陡地一凛，猝然措刀相迎。

苍冷的万里碧空之上忽而色重神凝，如墨的云层从四面八方聚敛而来，惨淡地飘摇着攥合在一起，固若金汤般地将无垠的天宇遮了个严严实实；滚滚的硝烟不知何时已霏然地弥漫在四周，浓烈得难以化开一丝一毫，喧宾夺主似地将广袤的大地盖了个密无丝缝。

凄凄切切的阴风席地而起，呼号长啸着肆意飞掠出老远。慄冽的阴冷之气仿似难以尽数的松针，生疼生疼地砭入人的肌骨之中，令人顿时觉到一股彻头彻尾的寒冷。阴风掠过之处，众草皆若遭受掳掠，瞬息变为枯黄；万木尽如罹遇横灾，顷刻叶落满地。

既而轻微之声遍起于四野之中，淅淅沥沥的细雨随着阵阵清风轻盈而散漫地飘落下来，滋润着宽广而漆黑的大地。稍顷声音渐渐转为萧萧飒飒，激荡着满地的尘土横飞起数丈之高，摄造了半空的烟雾浩渺、烟雨缭绕，飘飘然使人如入仙境，霏霏然让人如至神国。

俄而，萧萧飒飒之声遁去无迹，奔若惊马、腾若游龙之声自四面八方聚敛而来，恍若漆黑的深夜里，海上受惊的波涛，发怒一般地翻滚着，大施淫威地咆哮着，躁动不安地澎湃着，好似永无止息；又如在萧冷的深秋里，早已疯狂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呼号着，满身赤红地混战着，血肉横飞地厮打着。各种声音混乱错杂着纠缠在一起，不断地拉扯着，让人心内升起阵阵五脏俱焚之感。

突然一阵悠远的绝响，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都站回了原地，纹丝未有所动。

东方白的刀已入鞘。略有微抖的左臂之上，耷下一方沾满涔涔血迹的衣袖。稍稍弯曲的左手之上，一股赤红蜿蜒而下，淋漓的鲜血扑扑簌簌地滴落着，将正下的土地也染成了一片刺眼的赤红。

“虚无缥缈”背对东方白而立，双眼轻渺地合在一起，半天不发一语。

东方白突然觉得“虚无缥缈”犹若一座让他敬而仰止的高山，直直地耸入云端，遮蔽在漫天的白云之间，莫可尽瞻其颜；又似一垠漫延无际的沧海，表面看似平静无浪，内里却掩藏着深旋的阔波巨澜，极是冥冥难测。

方才进门之时，地上便已厚重地铺满落叶。此时，落叶仍四平八稳地横躺在地上，但已粉身碎骨。

东方白终于明白，手无寸铁之人往往最为可怖。因为他可以将信手拈来之物化残忍的利器，令人绝难防患。

这满地的碎叶，正是方才“虚无缥缈”所用之武器。其时东方白被困于中，险将性命交付于落叶之下。

“若论天资，你确然聪颖，纵使称为武学奇才，亦绝无丝毫缪赞；但若论及武学修为，你尚须指点牵引。”沉默许久，“虚无缥缈”方才说道。

言罢，慨然一声深嘘长叹。

“有何可叹？”东方白懵然不明所以，问道。

“为晚辈中的卓尔不群者，你的武学根基极为扎实，想必是福分醇厚，蒙了良师的教导。只可惜此人不知为何，竟未曾修炼过上乘武功，故而当你基础打稳恰可精进之时，武学修为却戛然而止于此。你天资纯良，数年来却只是在江湖上漂泊流离，未曾精进，实是可叹可慨！”

言及于此，“虚无缥缈”又是一声嘘叹。

东方白委实被言中下怀，不禁说道：“冷孤星之大弟子，果然是名不谬传！”言语之中满是敬服。

自踏入江湖以来，他非但未曾夸赞过谁，甚至连敬佩，都未曾对谁有过，因为从未有谁能了解他。未曾想，今日竟有人将他看得如此明澈，而且此人并非另人，正是自己的对手！

东方白不禁敬服满襟了。

“非但武功登峰造极、已臻化境，竟连心智亦是如此机巧。真真是万莫如一之才！”东方白本非擅长言辞之人，更绝非擅长赞奖之人，但对于“虚无缥缈”，亦不禁由衷叹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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