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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车窗外的空气闻起来像被晒化的柏油。
柏油里逐渐掺了些绿植和泥土的潮闷气。
尚煦在公交最后排靠窗,手警惕性极高地放在书包上钱包的位置。手肘架着窗衔,托着下巴,半梦半醒。
长路漫漫一小时,上个学把公交坐成了旅行大巴。公交师傅不知道哪站开始被迫成了他的专属司机,每停一站开一次门,最后一站的时候口气都不怎么愉快。
“小哥,醒一醒啊终点站了啊。”
尚煦忽然惊醒。
到了?终点站?
他长呼了一口气,站起来,拇指勾了一下书包带,拉着行李走到后门才发现眼前郁郁葱葱石壁高耸的景象有哪里不对。
零星几户破落屋、旧店铺,缝里堵青苔的石阶,还偶尔传来几声啁啾鸟鸣。
远处迷雾朦胧,山脉低矮。
车坐久了,头都有点钻疼。
他确实是正儿八经来寄宿学校上学的,但这是哪?城中村?怕不是郊区吧。
他扭头问司机:“大哥,这是哪?”
司机轻轻“呸”一声,不知道吐了口什么:“坐过站了啊?那就返回咯。”说着就要关门。
“没没没。我就问一下。”
“石川景区。”
……操?景区?
尚煦抹了一把额前浅色的厚刘海,右眉心一颗不明显的痣在发丝间若隐若现:“这地儿特么有高中?”
“有啊。那什么海中,不就在这?”
海中,他正要转学去的杏海中学。一所准军事化重点高中,算是这座南方小城唯一的排面了。
他也听说地儿远,可他妈谁能想到,再远能远到山里来?
他一下车,司机就跟赶着投胎似的边关门边蹭一下驶出老远,透过飞起的烟尘可以看到红彤彤冒着光的数字,再对照一下手机备忘录里他爸口头交代的路线。
39路,终点站,没错。
他爸交代的时候他其实也没怎么认真听,更没有好好记,毕竟找路靠导航比啥都有用。
……
前提是有网。
山里信号差,手机左上角只剩下三两格的网络信号,导航页面中央不停兜圈。他一直等到耐心耗尽才放弃导航。大拇指悻悻放在了通讯录“老爹”那栏的拨打图标上。
犹豫很久,没有按下去。
就算从小到大很少跟尚逐明说上话,他也能凭基因猜到对面会说什么。
熄了屏幕,问了周边的人家,其实面前就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斜坡,去哪都只能从这里上山。
行李箱的轮子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咕噜咕噜滚,他另一只手还提着床垫和枕头。因为一个人拿不动,他根本没带被子来,还有其它一些生活用品还滞留在家。
他吭哧吭哧走着,额角渗出汗珠。从刚才就时不时拿手机出来,亮了屏幕又熄灭。
……
终于在岔路口出现的时候,他一咬牙拨通了他爸的电话。
嘟——
“喂!谁啊?!”尚逐明洪亮的声音从听筒里泄出,在寂静的山里无比清晰。
路边的猫抖了一抖,沿着墙根一窜没影了。
尚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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