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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话 海棠叹未白头（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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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岚，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穆青君急切地问，九年前永夜之变后，轩辕家男子全被斩杀，女眷则被流放西域瘠州，穆青君日夜兼程，一路追赶流放队伍，希望能够救下轩辕岚，然未遂。

“你忘了我轻功好呀，侥幸逃了。”轩辕岚轻描淡写地答道。

轩辕岚的轻功的确行云流水出神入化，曾经令他们三个男子都自愧不如。金秋游猎，轩辕岚身法轻灵，又特别喜欢追逐小妖小怪，被沈珏打趣说是条身手极佳的猎犬。

但其他功夫轩辕岚一概不学，她没有兴致。

“我的功夫啊，能追得上哥哥和逃跑，就足够啦！”轩辕岚说，“其他的，有你们三个，哪轮得着我出手啊！”

“你若不去招那些精怪，这脚底抹油的功夫确实是够用的。”穆青君说，“偏偏你还爱跟他们玩，妖可不像人，多变。”

轩辕岚撇了撇嘴。“啰哩啰嗦，跟你们那师父老头子一个模样。“

那时的轩辕岚，虽扮男装，却还未长成。此时此刻的轩辕岚，与初上九天的轩辕朔，身量气质几乎一模一样，且没有当时轩辕朔身病的虚弱神态，俊美飘逸，完全是个脱俗公子。

“这九年里，你去哪儿了呢？怎么没来找我们。”沈珏问。

轩辕岚抬眼看他，她的眼神向来像动物一样，直接，毫不闪避地仿佛能看穿一切。沈珏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他从小就有点怕她。嗫嚅道，“怎得你总是忘了我呢，只记着青君哥哥。”

“翎王殿下。”轩辕岚说。

“害死轩辕的，是我父王，你别恨我啊。”沈珏急忙说。“我是沈珏哥哥啊，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名字。”

“找你们？你们也就是把我藏在家里。而我自己藏起来，可以藏在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轩辕岚歪着头说。

青君印象里的轩辕岚，纯真有趣，所有情绪直抒胸臆。见如今她似乎除了长大了，眉眼间并没有因生离死别而蒙上哀伤。他心里隐隐觉得安慰。

“你也没藏啊，你的杀手生涯都快要被编成说书段子了。”沈珏嘟嘟囔囔地说。

“天要下雨，咱们要吃饭，他们要传闲话，没办法，管不着。”瞳观大声说。轩辕岚赞许他，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块玫瑰酥。

穆青君心里有很多疑问，不仅是这九年里轩辕岚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现在一身功夫能在天子枕畔杀人，明明九年前她是个只会轻功的小姑娘。

“小岚，你在哪学的功夫？是想为轩辕家报仇吗？”穆青君低沉而恳切地问。

轩辕岚哼了一声，冷言道，“若我想报仇，杀寒梅梅的时候，取他的命只是顺手。”

穆青君和沈珏都呆了一下，刚才那个轩辕岚不见了，面前又仿佛是那个森森寒气的鬼公子。

“再说，我行不改名，姓，早忘了。”轩辕岚端起穆青君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穆青君邀请轩辕岚去风息山庄小住。轩辕岚没同意，也没反对。

“瞳观与前辈也一起。”穆青君猜想她是担心身边的一老一少。

“王孙贵族家，不去！”瞳观一挺腰杆，说道。

沈珏扑哧一声笑出声。“王孙贵族家不去，王孙贵族的点心倒是吃得很开心啊。”

瞳观一下子就涨红了脸。他从凳子上跳下来，给轩辕岚作了个揖，”岚公子，今夜无事，咱们就先回去了。”

临走时，狠狠瞪了沈珏一眼。

沈珏本来只想逗逗瞳观，讨了个没趣。

“翎王殿下，你对寒梅梅的死，是否满意？”轩辕岚的眼里闪闪发光，月色下她眼角的泪痣像一滴悬泪。

“这……”沈珏一时不知说什么，“还算……满意吧，只是这死法，略残忍了些。”

轩辕岚微微一笑。“既然都不在意她的生死，又何必在意她的死法呢。”

“话虽然这么说。”沈珏感到脊背有点发凉。讪讪地说，“你还真是不问正邪啊。”

“您和青君哥哥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轩辕岚轻轻地说。“你们糊的这白兔灯笼……跟我哥给我做的一模一样。”

听轩辕岚这么说，沈珏心头涌上一种复杂的感动。他先是想起三人相伴少年游的无忧无虑，又想到轩辕岚追逐在旁的明媚颜色，如今天地茫茫，轩辕朔已经化成孤魂，只剩下他和时常半醉半醒的穆青君，而当年的轩辕朔视为珍宝的妹妹竟然变成了个诡谲杀手，不由地眼睛含了泪光，一伸手握住了轩辕岚的手，恳切地说。

“岚妹妹，你去青君家也好，若是不愿意，我这院子空着，你可随时来住。既然回了金陵，就不要在外面受苦了。”

轩辕岚轻轻把手抽出来。“我没有受苦。”她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的命。”

永夜之变那一年，本该是轩辕岚的大婚年。

轩辕岚的少女时期，从未像其他名门闺秀那样心怀春想地幻想过自己的大婚。她的手里牵着个少年，心中装着个顽童。那少年便是兄长轩辕朔，轩辕朔年幼太虚弱，眉眼都神似女儿，轩辕博与夫人朱玫对这独子也不敢抱有什么期冀，生怕那期望重了，会压碎儿子本就薄如蝉翼的命，因此只求他平安活着就好。而轩辕岚倒是明媚活泼，常常被不明所以的人错认成轩辕家的长子。她乐得于此，毕竟做男孩的自由远胜女儿身，她爬树摘果，寻山遍野地追着野兔疯跑，轩辕朔总是坐在树荫下静静读书等她。等她回来活灵活现地讲着遇见的盲眼僧人在草原上健步如飞，讲遇见只火一般的红狐狸，尾巴一晃就不见了，她也常常小手一摊，带回给轩辕朔的纪念品，一只硕大的松果，一块溪水间的石头，一朵雨后的伞蘑，一朵他从没见过的花——那是花园里长不出来的诡异深紫。轩辕朔虚弱的少年时期，轩辕岚像一团温暖明亮的火苗，一点点照亮着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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